昨晚過後,大家就又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各自忙活,各自沉默。
剛從洗刷區輪崗回來的塵落,站在了十八區入口,那雙破洞的小皮靴穿子她腳上一刻也不得閒著,隨著她的不安,地板上不起眼的小石頭正被她來回踢踏踢踏的作弄著。
時不時抬頭看向十八區外的另外一個盡頭,那裡有她受傷的哥哥,可卻不是他們隨便能進入的地方。
站在入口轉悠了幾圈,塵落低頭忘了忘還在自己腳邊的那顆石頭,抿了抿唇,呼了一口氣,一個用力把那顆石頭往那個方向踢了去。聽著石頭噠噠噠向前蹦去,最後在看不見的遠處翻了幾個滾停下。
塵落雙手插進衣兜,轉身走進了十八區的門洞,穿過那一路燈光,回到他們住的那幾個門洞。
林老頭這時還在鍋爐區還沒回來,立秋的房燈也沒亮起,看著黑乎乎的三個房間,塵落抬了下頭,閉上了眼睛,想象著昨天看過的太陽。
許久,塵落從褲兜翻出自己扎頭髮的布袋,把自己的小卷毛全數盤起,挽起因剛才幹活弄溼了還沒幹的衣袖,準備給快要回來的林老頭煮好吃的東西。
剛把小鍋用昨天哥哥洗臉剩下的水簡單衝了下,扯過家裡最乾淨的毛巾擦了擦鍋上的水跡,開啟電爐,還沒來得及放下鍋,卻聽到了隔壁立秋房間傳來了細細碎碎的摩擦聲。
塵落心裡咯噔了一下,這時候立秋不在應該在他的修理崗幹活的,那裡面的是什麼?
塵落吞了吞口水,把手裡的鍋舉起,輕手輕腳的走到立秋門前,深吸了一口氣,把門簾一掀,大聲的喊了句“是誰?!”便衝了進去。
正準備朝在床上一團的物體敲一鍋時,藉著門簾一晃一晃的透進外面的光線,塵落看見那物體的腳是塵落那隻怪獸般的大腳板。
“哎,黑秋,你這是無故曠工?”說著便開啟了房間的燈。
塵落自信自己的聲音足夠一個區都聽見的,想不通立秋為什麼還是蜷著一動不動的在床上,又開口說到:“黑秋,你別以為你昨天去幫忙善後就能大赦免你不幹活,小心他們把你拖去水房,哎,黑秋,你竟敢無視你落大爺的警告,喂,起來啊!”
塵落一頓話過後,床上的人還是沒有任何動靜,塵落扁了扁嘴,壞心思馬上閃過,二話不說一手扯開了床上人裹著的被子丟在一邊,“看你還不起來啊,我就把你冷死,睡的像死豬一樣,你還不給我速速......”
還沒等塵落幸災樂禍,她發現床上的人雙手緊緊環抱著自己,表情痛苦,身上的灰白色的背心滲透著一大灘的血,床墊資上也星星點點的蹭上了不少鮮血。
塵落剛滴溜溜轉著的眼睛變成了直勾勾的驚恐,她深深的倒吸了口冷氣。
真是床上的人顫抖的呢喃著:“好冷,好冷。”
塵落把鍋隨便往地上一摔,撿起一邊的被子,重新給他蓋上,彎著腰走向床頭的方向,左手手顫抖著扶在立秋的手臂上,右手探在他的額頭。
“嘶,這麼燙,你是冷還是熱,立秋,立秋,你後背怎麼受傷流這麼多血,還有哪裡不舒服嗎?你應應我,醒醒。”
塵落看了看自己粘上他後背血跡的手,心想這應該是林老頭說的傷口發炎,燒糊塗了。看了眼他的後背上傷口已經和那間背心粘連在一塊,走了出去。
打了盆沒用過的水放電爐上燒著,塵落又從過道拿上立秋晾在外面的毛巾,打了另外一盆水便再次走進立秋屋內。
可是等一切都準備好了,看著床上那個皺著眉不省人事的人,她突然不知道該如何下手,處理傷口這事,她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沒幹過。
在只夠她弓腰站著的小房間,看了看橫在這小空間裡一米八幾的龐然大物,塵落咬了咬唇,知道現在只有自己能打救他了。
她輕輕的扶著立秋的肩上沒傷口的位置藉著力將他轉到一邊側身躺著,拿出她兜裡的匕首,發揮她平時搞破壞的深厚功力,技術嫻熟的割開被她輕輕撩起的背心肩帶。
邊割邊唸叨:“黑秋,你醒了最好給我感恩戴德,這衣服割了你就少穿一件,我也是為了救你小命,你別來找我麻煩。“
沿著割斷的肩帶,她接著把衣服這邊沒粘在傷口上的一邊給割開,學著王婆婆的口氣說著:“阿彌陀佛,這衣服就這樣浪費,可恥,可恥。”
割開後她沒有直接把衣服掀起來,她看過林老頭處理其他人的傷口時說過這樣直接撕會把傷口皮肉都撕開。
這是門外燒著的水剛好也咕咚咕咚的喧鬧著,塵落掀開門簾走了出去,過一會就捂著胸口,提著熱水壺再次走進了立秋的房內。
熱水壺往一邊放著,回頭看了一眼,確認沒人跟著,她從懷裡拿出一包黃紙包著的東西,小心翼翼的開啟,裡面是些白色的粉末,這東西來頭可大著了,林老頭每次出去大顯神通都帶著,而且不允許任何人看這東西,也不允許那些受傷的人對外說。之前塵落纏著她哥問了好多次,只是說這是一區的東西不能讓人發現。
把粉末重新包好放到自己不會撞到的地方,塵落提起熱水壺往剛才的那盆冷水就著,用手試了試水溫剛好,放下水壺,開始倒騰盆裡面的那塊毛巾。
用手指捏著毛巾兩個角,在水盆裡很是嫌棄的攪了攪。
“嗯,哼......熱,熱......”床上的人正準備踢掉身上的被子,塵落一個激靈的按住了他的手,又是一陣悶哼聲還有一聲低低的:“痛......”。
塵落嚥了咽口水,收回了剛不小心按在立秋傷口上的“魔爪”,看到了此時又在往外滲的血水,抬起另外一隻手揉了揉鼻子,這會也輪不到她嫌棄了,手腳並用的安頓後某隻龐然大物,快速的擰乾冒著熱氣的毛巾,有模有樣的學著林老頭的樣子,用沾著溫水的毛巾慢慢的從邊緣擦拭,慢慢的將衣服和傷口的結痂分開。
經過一場手忙腳亂的折騰,塵落終於成功的把立秋的上半身清理好,憋著氣拿出從林老頭那找到的白色粉末,抓了一小把,像她煮魚時那樣撒了一小把,看著好像不太對勁,塵落打算用來慢慢倒上去。
“落落,你回來了沒?家裡燈也不開一個。”
外頭突然傳來了林老頭的喊聲,原本小心翼翼的倒著藥粉末的塵落嚇得一手抖。心虛的吸了口氣,馬上把只剩下一點點的藥粉重新包回去塞進懷裡。
為了讓林老頭知道自己在這,塵落把跪著的左腿神像地板,把地上的茶壺提出了洞門,她現在還沒能走開,要等那藥粉融進傷口,還得防著床上這貨亂動。
林老頭看著從立秋屋裡踢出來的茶壺,壓下心中的疑惑,加快了腳步走了過去,撩開門簾看著床上一個躺著一動不動,一個半跪著一動不動盯著床上的人,等他看了看地上的血衣、小刀、水盆,也就想明白了,可是他還不明白立秋昨天明明只負責善後並未受傷。
“他這傷口不小,都見骨肉,這是你處理的?”
塵落聽著林老頭的問題,終於有反應,扭頭翻了下白眼,意思很明確:這不是明擺著嗎?這屋還有其他人?
林老頭也沒搭理她,拍了拍她示意讓她走出來,她看了眼床上還是一動不動的立秋,慢慢的退了出去,林老頭這也跟著彎著身子走進洞裡認真的檢查著立秋的傷口。
“落落,去換盆水來,毛巾理好了,一起拿進來,他傷口發炎,你給他疊好毛巾換著敷額頭,然後多找一塊給他插插手心、肘關節的地方,看看能不能降下來。”
塵落聽著吩咐,也很乖巧的一一應下去忙活了,林老頭看了眼處理過的傷口,也沒多說啥,等著塵落端東西進來,把人趕去煮米湯去了。
就這樣進進出出忙活了一宿,等塵落睡醒起來,便看見林老頭直接拉了張凳子睡在立秋的洞門前,塵落躡手躡腳的走進了立秋的屋內,看了看還側躺著的人,手搭在他額頭探了探。
真神奇,林老頭會魔法一樣硬是把昨晚像燒著了的人給冰封了一樣,降溫了。
“咳咳,咳咳,落落,醒了就趕緊把昨晚米湯熱了,待會大家好喝了上工,他估計也快醒了,咳咳。”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