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倪環視一眼四周後將目光放在方夢身上，就算不去細看屋內的情況，單從方夢鮮紅的血袍便已可以知曉事情。
方夢的目光並沒有放在方倪身上，甚至射出一箭後，目光便放在了身前的地上。
不知過了多久，方夢將腦子的思索散去，方才緩緩抬起頭。
兩人四目相對
沒有言語
自打剛一見面，方倪心中便泛起難以察覺的變化。
如今的方夢或許不認識方倪，可方倪卻認識方夢，並且還相當熟絡。
方夢的家婆與方倪可是同輩中要好的朋友，沒事還會相互串串門、聊聊天。
方倪不知曉族門外發生的事情，更不知曉是方夢殺了方楚河。
眼下方夢屠殺家族子弟本就該殺，但從心底坦言，方倪還是希望方夢只是被控制，好讓她可以見見方夢最後一面。
這也算是給自己好友的一個交代了。
正當方倪想要開口詢問時，方夢卻快步朝另一個方向跑去，速度不快，腳上卻環繞了脈氣。
方倪枯黃的眉頭一皺。
腳下根輪流動，徑直朝方夢追去。
方倪還未走上幾里路，一道血芒卻朝著方倪迎面痛擊。
雖不是什麼難以阻擋的攻擊，但防守的間隙時間卻被方夢拉開了距離。
兩道身影一前一後
方夢的速度本沒有方倪的脈技速度快，可如今方夢不斷阻撓，兩人的距離反而越拉越遠。
方倪面容如今早已陰沉的可以滴出水。
方夢每次都是抓住她抬手的時機才攻擊，目的更是不言而喻，就是為了不讓她釋放脈技反擊。
這般狡猾、心細可不是方夢具備的心性。
望著方夢逃跑的方向，方倪心中不免升起不祥之感。
這個方向的傷員與修者少之又少，只有些凡人……
凡人！！
正當方倪醒悟過來時，漫天的慘叫此起彼伏。
方夢如入無人之境，瘋狂毀壞房屋，屠殺凡人。
脈通者與凡人，兩者之間雲泥之別。
以凡人的實力，即使是每日勤練的壯年之志也不過只有下四地支子一脈左右的實力，而這還只是肉體上的蠻勁而已。
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方夢攪得凡人居所天翻地覆，如殺雞般屠殺更是引得各種聲音四起。
有謾罵、有咆哮、但更多的是無力、哭泣、與絕望……
方倪眉頭緊鎖，對於她來說凡人死了便是死了，無足輕重，但為什麼要去殺凡人這一點卻是令她無法理解。
可既然這些凡人是我方家的所有物，必然是不會平白無故讓方夢屠殺。
看準方夢出手的間隙，方倪不再試探，猛然起手。
“脈技—根殺刺”
泥土裡無數騰根如尖刺般拔地而起，勢要一擊必殺的態勢。
方夢本是因出手的間隙無法反抗，可此時方夢後背卻猛然炸開，鮮紅血翼一個振翅便朝空中飛離。
可躲過了第一輪根刺，第二輪、第三輪根刺已經追了上來。
此時，方夢已經從無法反擊的情況中緩了過來，抬手便橫砍在根刺上。
看似普通的木根，卻迸發出刀石相擊的鐵石聲。
血劍的反震，震得方夢虎口撕裂，身形不受控制的一滯。
方倪看準時機，一隻碩大的木手從方夢身後升起，一把將方夢抓住。
而根刺則在方夢被抓住時，猛然如亂箭般刺穿方夢身體。
方夢身子微僵，手中的血劍不受控制的掉在地上。
方倪被樹根託著，來到方夢面前。
似乎是感受到了方倪，方夢垂下的頭顱抬了起來，眼角滑落淚珠，有氣無力的喊了聲，也不知是詢問還是呼喚。
“倪婆婆？”
看見方夢的模樣，方倪心中閃過些許不忍。
輕聲回應了一句。
“小夢，是倪婆婆。”
方倪看向方夢，見其嘴角微動，好似要說些什麼，卻猛然身子一抖，咳出滿嘴鮮血。
方倪沒有治療也沒有制止，只是靜靜的等待方夢緩過勁來，她心中自然說希望方夢能說出些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不僅可以為方夢洗去些許罪名，更可以為家族帶來利益。
兩全的事情，方倪自然是有所希望。
只是目前方倪還並不知曉妖獸潮是方夢引來的。
家老會議時，雖然猜測方夢是始祖變幻而來，但方夢的神態以及對方倪的呼喚，始終讓方倪覺得方夢只是被控制。
於情於理，方倪仍把家族的那套親情掛在心裡，自然是期望方夢死後，在家族裡的風評能好上些許。
“倪婆婆，我有些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
似乎方夢緩過了勁，又或是死前的迴光返照，臉上顯得平靜，只是聲音微弱了許多。
“你說。倪婆婆聽著。”
“倪婆婆，其實……”
“其實什麼？”
方倪豎著耳朵，聽見方夢開口說道“其實”兩個字便好像喘不過氣，停了一下，停得一陣憋屈。
最煩就是這種吊著人胃口的話。
“其實那……”
眼看方夢再度回答，方倪也是聚精會神的聽著。
過了兩個呼吸……
“你倒是說阿，其實那什麼？”
方倪這老來的沉穩也是被氣的不行。
眼看方夢好像要噎氣了，方倪終於是不情不願的送了一道脈氣進方夢體內，以便保持方夢的一絲生機。
感受到那股溫潤胸腔的暖流，低下頭的方夢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邪笑。
笑得陰險
笑得狡猾
笑得不似十四、五歲的少女
邪笑一閃即過，並未惹得方倪發覺。
方夢嬌小的嘴張得大大，重重地喘了幾口氣，好似溺水的人被拉出水面，貪婪地吸取空氣。
方夢有模有樣地感謝道。
“謝謝倪婆婆，要不是你，我這憋在心裡的話就永遠也說不出口了。”
方倪聞言，先前臉上的不耐煩也消散了許多，擺擺手。
“這些都是小問題，不用計較，快說你想說的事情。”
此刻，方夢抬起頭，用那雙亮晶晶的眼睛盯著方倪，滿臉鄭重地開口。
“其實……”
看著方夢那認真的神態，方倪也不自覺地將身子靠前了幾分。
“其實……我沒什麼想說的，就是無聊逗你玩，虧你還這麼傻，難道你是隻會浪費資源的臭蟲嗎？”
“嗯？？？”
方倪猛地正過頭，直勾勾地望著方夢，老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方夢”則一臉淡然，嘴角甚至露出三分譏笑。
她自然知道為什麼方倪在控制住自己時沒有立刻痛下殺手。
只是在剛與其接觸時，仍然需要透過試探，才能知曉方倪到底對目前情況有多少了解。
方夢正是利用了方倪可能並不知曉外面發生的事情，以及人類家族中固有的重視血緣觀念這兩點情報，來謀求偷襲的傷害最大化。
數萬年的經驗早已讓其知曉了，在計劃中，已知情況下突發未知事態。
必須在最短時間內將可利用的資訊或事物進行快速安排，從而達到滿足最佳的計劃需要。
而利用情報的資訊差和家族重視血緣觀念來算計方倪，這是最初見到她便已經開始的打算。
雖說來到方家並沒有獲得太多具體資訊，但目前透過暗處的手段，對家老以及需要重點關注的家老候選已經有了不少的瞭解。
“方夢”望著方倪一臉不可置信的神態，滿是譏諷。
此時，從方夢嘴裡傳來的聲音已變得深沉冰冷，不似先前方夢的女人聲。
“沒想到你不僅是個傻子，還是個聾子。”
“你說什麼！！！”
方倪怒不可遏，自從三十年前當上家老後，她還是第一次聽見這般謾罵。
這麼長時間的安穩度日，已經好久沒聽過如此直白的謾罵了。
一時間方倪竟被罵得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方倪想要開口呵斥時，掉落在地上的血劍以一種刁鑽的角度從方倪身下直衝而上。
或許是多年的戰鬥經歷使然，瞬間的死亡氣息，令她身為治療修者的基本躲避本然快速迸發。
下意識抬手，重重一掌拍在方夢身上，脈氣的衝勁令她快速向後倒飛。
終究是劍芒快上幾分，血劍直接洞穿方倪那隻發力的手。
方倪臉色慘白，霎時的劇痛令她冷汗直流，她死死抓著自己的斷臂，竭力遏制因斷臂而不斷噴湧的脈氣。
絲絲脈氣縈繞在方倪的傷口截面，傷口處也開始逐漸木質化。
恐怖的衝勁震碎了方夢的內臟，劇烈幾聲咳嗽，鮮血夾雜著內臟碎塊被咳國出來。
“方夢”滿嘴血，卻不見得在意自身傷勢，看著眼前狼狽不堪的婦孺，不自覺的發出張狂大笑。
人類是社會化的群體，不僅諸多思考被所處的環境影響，往更深層次來講，更加受制於人性是束縛。
而“她”則沒有。
此時，方倪身後，族門方向，兩道身影踏著飛劍，快速地朝方倪方向飛來。
見此情形，“方夢”不禁莞爾一笑，露出一副很是人畜無害的面容。
“你的救兵來了。”
“方夢”收起玩鬧的情緒，用力一扯，將兩隻被固定的手硬生生從根刺上扯了下來。
沒有絲毫猶豫，“方夢”立刻將可以自如揮動的手臂抓住根刺，猛的用力，將身體從根刺中向外撕扯。
眼看“方夢”即將脫困，方倪忍著疼痛，竭力控制體內的脈氣紊亂，再度伸出手，五指併攏，虛空一抓。
“脈技—藤龍”
霎時，山寨內如死物般的樹頓時活了過來，無數藤蔓、枝條瘋狂飛舞，如觸手般抓向方夢。
一時間，鳥獸四散，落葉紛飛。
似乎是有了先前的經驗，“方夢”從束縛中脫困得很快，待到無數藤蔓襲來，方夢恰好接力向後倒飛了出去。
一轉頭，再度朝凡人聚集的地方飛去。
由於方倪受了傷，控制脈技的同時還是保持自身的脈氣平穩，一時間竟無法控制藤蔓、枝條靠近“方夢”周身半步分毫。
“方夢”輾轉身姿，不斷在四周纏繞的藤蔓內起舞，期間更是不斷襲殺山寨內的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