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千秋和南覓一齊朝那個泠然的聲音的主人望去。
正是一身銀邊黑衣,微揚著下頜的江渡。
江渡站在桌旁,琥珀色的眼眸透出一絲倨傲。
院中的三人陷入一霎時的僵持。
左千秋還是守在門前。面上焦急,似乎還很猶豫不定。
南覓的表情算不上好。
當今陛下有疾,南賢又是麟國聞名的醫家聖手,自已一向被視為座上賓,就連皇太女也禮讓有加,而如今卻因為一個黃毛丫頭幾次三番受人冷臉。
“你是誰?”南覓神色怏怏。
心中也知道此人大概是哪國權貴之子。
單看他衣料上佳就可推測,更不用說他語氣一點也不客氣。
就是他是哪國皇子又如何?不過單憑一張好看的臉,一個身份,難道就比他高貴?南覓一向有些傲氣。當下也不忍氣吞聲。
“江渡。”
“……沒聽過。”南覓輕哼。
江渡冷靜的神色略微一尬。
江渡在昀國還是很出名的,但他顯然忘了天下不是一個絕大的昀國。
這確實怪不得南覓。他一向活在麟國,潛心於醫術,對於天下國家也不甚在意。
他只知道那些特別出名的。
例如洛涼。
但南覓大概猜出江渡是誰。是昀國江家的人。
昀麟交戰過,又是鄰國,縱使南覓不關心,卻也知道昀國的江家。
“沒聽過便沒聽過。”江渡道,“總之不要打擾她。”
“問別人卻不報上自已的名字,你不覺得失禮嗎?”
這話要是被江家人或者浩然任何一個人聽到,都會覺得好笑,眾所周知,在那個圈子裡,江渡才是最不收禮的。
“南覓。”
江渡露出一抹笑來,琥珀色的眸子熠熠生輝,他滿面春風地開口道:“沒聽過。”
左千秋:……你那麼得意是怎麼回事?
南覓:……真幼稚。
南覓無語,隨即一成不變的表情出現一絲嘲諷:“江公子……和左大人既然執意阻攔。我也不好強人所難。”
“我等便是了。希望左大人到時候不要後悔。”
左千秋這會已經堅定了立場,門外動靜不小,雲岫也能聽見,既然她不喊,那她就不需要。更何況自已先前已經做出了決定,就該堅定不移地相信。
“借公子吉言。”左千秋冷冷道。
她現在已經雙手抱臂,一副不太重視他的樣子。
左千秋前面對南覓還很尊重,但是今天這人顯然對自已以及自家殿下十分不放在眼中,既然如此,也就沒有必要給他尊重。
於是三人靜默著。
左千秋守在門口。
南覓站在一旁。
江渡又在桌旁坐下。
在三人心思各異下,良久,門終於吱地一聲開啟。
周佰光潔的額頭沁出細細的汗珠,抬手隨意擦著。
左千秋第一個迎上去,目光看向屋內,隨後轉到雲岫白皙的臉上。
“雲小姐……”
周佰拍拍左千秋的肩膀,露出一個安撫的笑:“放心。沒有大礙。”
“你進去看著她吧。”
左千秋於是進去了。
周佰對著一旁表情略微複雜的南覓微微點頭表示打招呼。
才又轉向站在不遠處的站著的江渡。
周佰向著江渡走去。
南覓內心微微震驚,他內心本就質疑周佰的實力,今日發生這樣的事情,他內心還覺得本就是這樣才是對的,又見周佰表情風輕雲淡地出來,心情自然複雜。
南覓跟上週佰。
江渡和周佰已經坐下了。
周佰給自然地倒了三杯茶。
南覓微微頷首,十分得體地坐下。
想問洛涼的情況又不好意思開口。
只見一旁的江渡有些不爽地看他一眼,又別過頭了。
“雲小姐,三殿下邀你上府一聚,設宴款待。”
周佰喝了口茶:“三殿下?豫華殿下麼?”
南覓點點頭。
“公子剛才也看見了,在下實在抽不開身。洛涼殿下情勢不定,我得看著。”
南覓當下有些不悅,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
“那麼……”
“非是我不識抬舉,實在是情勢不許。等到洛涼殿下恢復一些,我便赴約。”
“也好。”南覓道。
他倒也不是很想她去,劉豫華的病情連自已乃至他奶奶都已經盡力,他並不認為周佰能治好。就連洛涼他也覺得不過逞強。不過他也願意抱一絲希望。
“比宋思齊還討厭。”江渡對著南覓遠去的背影道。
周佰輕笑。
“你看上去確實離不開。”
“是這樣。這次沒騙你。你先回去,等情勢好轉,我會回一趟昀國。”
吩咐完,周佰便回屋了。
江渡身為男子,不方便進去,也只能看著她走開。
屋內左千秋半跪著,由於床榻不高,左千秋也不矮,於是她只有半跪著才能方便檢視洛涼的狀態。
左千秋抬頭:“雲姑娘。”
洛涼的面色好了太多,體溫也在逐漸恢復正常。
髮絲顯然被左千秋整理過,整齊別在耳後,並緊的眉頭舒展了一些。嘴唇微微乾裂。
周佰可不願意也半跪著,提了個六方凳在床榻邊。
“殿下什麼時候醒?”
“快了。現在要保證通風。別擔心。快了。”
周佰又寫了個方子,對標現下洛涼的狀況。
左千秋拿了方子出去了。
周佰坐著守在旁邊。
其實洛涼在針灸後短時間情況穩定,自已沒必要守著。可是出去外面有個江渡,她認為倆人沒什麼好談的。
江渡的身份擺在那裡,自已決心遠離昀國,就不能和他有太多牽扯。
這小子心性似乎單純得很,可是他的家人未必就那麼好糊弄了。
不過到時候周佰確確實實回一趟昀國。見不見他又是個未知數了。
周佰守在洛涼身邊一下午,親自喂藥等等,左千秋在一旁看著臉上心中不禁十分動容。
實則周佰只是在躲人,卻惹得左千秋內心對周佰的好感更上一層樓,周佰雖然尷尬卻也不好點明。
接近傍晚,周佰得知江渡離開。她才鬆了口氣,出去透氣。
結果又看見一個故人。
那故人華袍金冠,玉樹臨風地站在院外,十分落落大方。
正是昭國太子安之風。
周佰暗道不好,心中哀嚎一片。
雖然早知道這人會來,但她終究抱了一絲僥倖的心理。只想著安之風貴人事忙,不要記得她這種小人物。
哪知事與願違。
該來的還是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