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醫院。
作為心內科的主任，趙主任每天都很忙。
這裡達官顯貴很多，市井小民就更多。
死神面前，沒有尊貴卑賤。
但在他趙主任面前，有。
在某種程度上，他就是死神。
讓人生，讓人死。
讓不該生的生，讓不該死的死。
就比如，昨天的顧清。
一個小小的精神病科醫生，竟然敢幹預上面大人物的決定。
趙主任坐在辦公室裡，看著眼前的茶香縹緲，想起了昨天在這間辦公室裡的對話。
嘴角不由得翹了翹：“沒想到……”
……
昨天，辦公室。
趙主任端起茶杯，看著眼前的黑袍人。
直到現在，他都不知道這個黑袍人是什麼來歷，但是他是院長大人交代的貴客。
所以自已一直好生招待。
黑袍人淡淡道：“我想和你談件事，等待移植的名單順序改變。”
“順序？”
黑袍人遞過一張紙條：“這個病人將首先接受移植手術。”
趙主任驚訝道：“那我朋友的孫子？”
黑袍人平靜地說道：“延後。他們是投資人，是這所醫院生存的根本。”
“真的要這麼做？”
“這個世界是存在優先順序的，你要承認這一點。你給他們解釋一下。”
“怎麼解釋？”
黑袍人倚在沙發上，隨意的說道：“隨便，你想一個。為了拯救更多的人，你不得不放棄公平的理想。
趙主任沒有說話。
公平？
呵呵~
這個男人腦子裡竟然以為我在想著公平？
不！
我在想朋友給我的100萬！
媽的！
老子又損失了100萬！
看樣子要從其他倒黴鬼身上摳了。
“對了，你前幾天是不是做了一臺手術……”黑袍人突然說道。
趙主任聽到這話，愣了愣：“哪一臺？我一天要做好幾臺手術。”
“是嗎？”黑袍人意味深長的笑了笑，然後揉了揉腦袋，眼眸一亮：“我想起來了，是給一個男人的換心手術。”
趙主任疑惑了一下：“換心手術？這麼大的手術我最近沒有做過呀。”
黑袍人揉了揉鼻子：“你再好好想想。”
趙主任用力的想了想，突然想到了什麼：“想起來了，是有這麼一個人，好像要做心臟移植手術，還是精神科的小顧拜託我做的，好像這人是他哥。”
“那怎麼沒做呢？”
趙主任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咱們這小城，上哪給他找合適的心臟去，但是小顧將錢都擺在我面前了，非要求我做，不答應總不合適吧……所以……”
“所以什麼？”
“我就給那個男人打了個麻醉，胸口上開了一刀，再縫上。等他醒來，告訴他換好了。”趙主任無奈地說道：“唉，聽說那一百萬還是小顧攢了好多年攢下來的錢，這一下就沒有……我還真是不好意思。”
黑袍人嘲諷的笑了笑，看了眼窗外的天空，變得昏暗了幾分。
“聽人說這個新來的醫生，叫做顧清，小小年紀，就治癒了好幾個重度精神病人。”
趙主人驚訝的點點頭：“沒想到大人連這麼精細的訊息都知道。可惜那又怎麼樣呢？他的哥哥又不是精神病。是心臟有毛病。”
“你有沒有劃開他的胸口，看看他的心臟？”黑袍人淡淡問道。
“看？”趙主任聳了聳肩：“窮人家的窮心有什麼好看的？我怕給他劃深點，他真見了閻王，所以就淺淺劃了一道，我想，這個叫……叫什麼來著……”
“顧夜。”黑袍人微微低頭，喝了一口茶水，補充道。
“對對對，”趙主任越發敬佩黑袍人的情報能力：“這個叫顧夜的還要感激我，在手術檯上手下留情，沒有一刀捅壞他的心臟。”
無錯書吧“你可真該看看他的心，”黑袍人神秘地笑了笑：“你一定會驚訝的。”
“哦？”趙主任輕咦一聲，正要追問為什麼，突然辦公室的門被人轟然撞開。
只見一個年輕人衝入辦公室，他身穿白色醫生服，微微飄起的一縷長髮透著清新的氣息，清秀的眉宇間流露著憤怒與絕望。
這股憤怒幾乎要將整個房間吞沒。
“你們剛才說的……是我哥？！”聲音冷厲，彷彿一柄利劍刺入。
“顧清？”趙主任看清年輕人的模樣，嚇得從椅子上站起來：“顧清，這……這是誤會，我們只是……”
“誤會？”顧清冷笑一聲，聲音中透著難以掩飾的憤怒：“趙主任啊趙主任！一百萬！我少了你一分錢了嗎？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一件什麼事？”
顧清臉上青筋暴露，看起來異常恐怖，上前一步走到趙主任跟前：“啊？你知道自已做了一件什麼事嗎？”
“什……什麼事？”
“我哥，是我的命！你說我的命沒了，我會做什麼？”顧清眼神中冒著殺氣。
趙主任大腦宕機了，他沒想到一向溫和柔弱的小顧，一下子竟然成了這個模樣。
他看著顧清的眼睛，毫不懷疑下一刻這個精神病醫生會變成精神病殺了他。
那自已可真是江城醫院的笑話了。
“小顧，你別激動。”趙主任一邊賠著笑臉，一邊從抽屜裡小心的拿出刀子。
“別激動？”顧清一聽這話，腦袋的火就往上衝：“我把你媽殺了，你激動嗎？”
此時的顧清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一巴掌一巴掌的拍在趙主任的臉上，一個字一個字的蹦出來：“啊？你……說，你……激……動……嗎？”
趙主人深深地垂下腦袋，臉上的肉跳來跳去，眼眸中流出惡毒之色。
“唰！”
一道破空聲響起，
“去死吧，雜種！”
顧清憤怒的眼神頓時一滯，他下意識地低頭望去，只見一道寒光閃過，一把刀已經深深地插入了自已的心臟。
這一瞬間，世界彷彿靜止了。
顧清感受到一股刺骨的疼痛，但他沒有驚慌，也沒有恐懼。
反而慘然一笑，對著趙主任狠狠啐了口血：“這狗屎一樣的世界！去死吧！”
然後，就踉踉蹌蹌的朝外面跑去。
趙主任頓時一驚，看著在一旁看戲的黑袍人：“快，攔住他！”
黑袍人隨意的笑了笑，依舊坐在椅子上喝茶。
“媽的，關鍵時刻真不靠譜！”趙主任憤怒的咆哮著，然後用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喂！強哥，有個尾巴在醫院，幫我做了！”
“什麼時候？”
“現在！立刻！馬上！”
……
“哥，我對不起你。”顧清眼裡流著淚，身上流著血，踉踉蹌蹌的向前跑。
他要跑，跑回家！
見哥最後一面。
告訴哥，他的心臟有問題，趕緊去治。
顧清抬起頭，發現天空的太陽漸漸不再明亮，透著一股詭異的土黃色。
不久，一滴滴水滴答滴答的落在身上，下雨了。
顧清看著周圍人異樣的眼光，他們都躲得遠遠的，他們是在看瘋子嗎？
他們沒看到自已在流血嗎？
沒看到自已摔倒了嗎？
呵呵~
這個世界，真的和狗屎一樣。
無法對生活報以希望，做不了喜歡的雨，只能做別人討厭的雨。
做不了喜歡的風，只能攜裹風沙令人窒息。
無家，無生，無我，無死，無夢，無念，無歌，無風雨。
“哥，我對不起你。”
……
“還敢跑！”
顧清只聽到後面傳來一道喝罵。
“砍了！”
狠厲的聲音劃破青天。
血，染紅了江城。
世界，在下雨。
顧清彷彿看到了顧夜在前方等著自已，伸出手要拉自已走。
顧清瘋狂地搖頭：
“哥，走！別管我！”
“不，阿清，我答應過爹孃，我們永遠在一起！哥，永遠保護你！”
“哥……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