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墨白就這麼安靜地看著她,不言不語。
宣遙自覺冷心冷清,卻也被他這乖巧的模樣勾得心裡直癢癢,好似有什麼東西在鼓譟不安,促使她做些什麼。
她深呼吸幾息,等到冷靜下來之後,才轉回目光,仔細打量他片刻,低聲道:“我想起來之前的事了。”
準確來說,不是想起,而是經歷。
在她尚且不知道的時候,談墨白已然和她產生極深的糾纏,只是他們相遇的時候,她還尚未經歷那一切。
談墨白又是個悶葫蘆,什麼也不說,只讓她自已在那兒一頭霧水。
“你現在好一點了嗎,頭還會不會疼?”
談墨白看她片刻,墨色的眸清晰地倒映著她的面容,好似一汪深不見底的湖泊,令人難以心頭髮緊。他緩緩搖了搖頭。
宣遙的指尖還搭在他冰涼的掌心上,冷得像摸著塊冰。
她悄無聲息地挪動屁股,離談墨白近了點,順勢就將他冷白修長的手指握進自已手裡,輕輕合攏,微微摩挲。
談墨白的目光有一瞬間往下落,看了眼兩人交合的手指,很快又移開。
莫名顯出幾分侷促。
宣遙察覺到,笑了下:“你身上好涼,給你暖暖。”
談墨白終於開口:“嗯。”
宣遙見他似乎放下一點戒心,才試探著開口:“小白,之前我剛到研究室的時候,為什麼不和我相認?”
談墨白眼睫微垂,聲音低低:“你不喜歡。”
我不喜歡?
宣遙疑惑:“不喜歡什麼?”
談墨白移開臉,半張面孔隱入黑暗:“不喜歡......和我在一起。”
宣遙失聲。
她知道小白是敏感多疑的性格,本來以為這些年已經好點了,沒想到還是老樣子。
“沒有不喜歡。”她斟酌著,慢慢組織語言:“我不是故意丟下你,我也想一直陪著你,如果我能早點想起來,我早就回去找你了。”
談墨白不說話。
宣遙以為他還在傷心,一咬牙伸手捧住他的臉,認真道:“以後我都陪著你,再也不離開了,好不好?”
談墨白眸光變幻一瞬。
很難說那是什麼情緒,宣遙覺得自已似乎落進了獵人早已織就的陷阱裡,窒息著溺斃,徒勞地掙扎,再也無法逃離。
談墨白輕輕問:“真的嗎?”
他的眸比車窗外的月色還要皎潔溫柔,哄騙得宣遙心神模糊一瞬,下意識地點了頭。
談墨白低頭,鼻尖若有似無觸在她臉上,蹭了蹭:“我那說好了,你要一直陪著我。”
“......嗯。”
話音落下的一瞬間,無名指被套上什麼東西。
宣遙後知後覺地察覺不對,抬起手一看,是一枚樸實無華的素戒,唯一的紋樣是鐫刻的字母圖案“TAN”。
她的大腦宕機:“什麼東西?”
“訂婚戒指。”
“......???”
宣遙瞬間覺得無名指燙得不行,還沒來得及把戒指摘下,就被談墨白握住指尖,輕輕抬起,送至唇角,又輕盈又珍重地落下一個吻。
“你你你...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宣遙說話都開始結巴。
“你說過會永遠陪著我的。”談墨白抬起頭,毫無瑕疵的漂亮面孔暴露在暖光之下,向來陰鬱烏黑的眸此時熠熠生輝,像孩童得到了自已最喜歡的糖果一般雀躍。
宣遙本想出口的話,不知為何,又莫名嚥下去了。
她猶豫片刻才道:“不是隻有訂婚才能陪著你,小白,我們還可以當朋友。”
“我不想當你的朋友。”談墨白靜靜地看她:“阿瑤,我等了你好多年,好多年,才終於有機會和你在一起。”
他頓了頓,眼底光亮暗沉下去,眼睫半垂:“......你不願意,是麼。”
他一副受傷可憐的樣子,宣遙實在說不出什麼狠心的話。
好半晌,才艱難道:“不是......我只是,只是覺得太突然了,你讓我好好想想,過幾天給你答覆。”
“過幾天?”
“......十天?...七天?”
頂著談墨白無言的注視,宣遙洩氣:“好吧,三天,三天夠了吧,到時候我一定告訴你。”
“好。”談墨白又蹭過來,貼了貼她的臉。
他好像什麼沒有安全感的小動物似的,總喜歡和人親親貼貼。
宣遙原本拿他當弟弟,不算排斥,可現在談墨白主動挑破了那層關係,卻是讓她不知道怎麼面對好了。
她身體僵硬一瞬,到底沒逃開。
尷尬地轉移話題:“你怎麼來山海市了?厲無名不是不允許你離開研究所?你的身體能承受得住麼。”
談墨白點頭,他的頭輕輕靠在宣遙的肩上,烏黑的眼眸在光影交錯間明明滅滅,看不真切。
“我來找你,厲無名不知道我離開了,身體沒關係。”
他很乖地一一回答宣遙的問題,讓宣遙心底瞬間軟得一塌糊塗,不由抬手撫了撫他額間過長的黑色碎髮。
“我會保護你的。”她承諾著。
談墨白動了動腦袋,慢慢地看她,“我也會保護你。”
宣遙想笑。
車子在一中附近的高檔小區停下。
早已等候在旁的保鏢開啟後備箱,將輪椅放下來,抱著談墨白下車。
避免了接觸,宣遙心裡不著痕跡地鬆口氣。
她推著談墨白走進小區:“你住哪裡?”
談墨白抬眸看她:“是我們。”
宣遙眨眨眼,住校還是走讀,對她來說都是無傷大雅的小事,因此決定順毛:“好的,我們。”
談墨白回過頭,不知道為什麼,盯著他一顆黑色毛絨絨的腦袋,宣遙竟然看出一股雀躍。
談墨白買下了十七和十八樓的小複式,三百多方。
十八樓生活,十七樓訓練。
“離你學校近的只有這裡條件稍微好一點,如果你不喜歡,等你上大學之後,我們再換房子。”談墨白這麼告訴她。
宣遙莫名有一種家長陪讀的感覺。
“你以後就待在山海市了?那林川市的研究怎麼辦?”
“談氏今後的商業重心會萬山海市這邊遷移,林川市那邊就交給小叔負責。”
談墨白說這話的時候,眼底閃過一抹暗光,以宣遙對他的瞭解,八成是已經挖好坑等著談徽硯跳了,她默默點了支蠟。
家裡請了傭人,不過平時並不會出現。
吃過晚飯,宣遙想起一件事:“我睡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