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徑通幽處,四季各有各的景緻。
此刻正是晚夏,蒼翠的竹林被斜陽映得透亮,偶爾一陣微風拂過,竹影搖曳,彷彿舞動的青衣。
劍冢內,斷劍殘鋒插滿地面,像一片寂靜的墳場。唯有幾縷落日餘輝穿過竹葉縫隙,灑在那些鏽蝕的劍身上,帶著幾分孤寂。
戚綰站在竹徑中,手中提著那把早已失去靈氣的寒玉劍。劍鞘斑駁,劍柄上包裹的緞帶因年久失修,已經褪色脫落。
這把劍在旁人眼中不過是廢鐵,毫無價值,但戚綰卻不捨丟棄。
她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丟了心中會空落落的,彷彿丟掉的不僅僅是一把劍,還有什麼更加重要的東西。
此刻,尉遲穆和金綺在前方的草坪上互相比劃著武技,歡聲笑語不時傳來。戚綰抬頭望去,只見金綺使出一招“風掃殘雲”,尉遲穆不甘示弱,用力將長劍斜斬而下,恰巧與金綺的劍刃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
她笑了笑,心中卻無由來地生出幾分惆悵。
“戚綰,別總是揹著那把破劍,拿出來讓我們看看唄!”金綺擦了擦額角的汗,跑到戚綰面前,眼中滿是好奇。
戚綰笑著將寒玉劍遞給她:“看起來威武吧,可能是哪位上古神明的佩劍呢。”
金綺接過劍,左右打量幾眼,笑道:“什麼上古神明的佩劍?這劍連靈氣都沒有,怕是隨便一把鐵劍都比它好。”說完,他又遞給了尉遲穆。
尉遲穆接過來瞥了一眼,嗤笑道:“就是個累贅,還不如早點丟了,換把趁手的。”
戚綰輕輕搖頭,將劍收回,低聲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丟掉了捨不得。”
三人並肩走在幽靜的小道上,竹葉在腳下沙沙作響。下晚課後,他們打算翻出牆禁下山喝酒,戚綰走在最後,手指輕輕撫摸著寒玉劍的劍鞘,彷彿在安慰著它。
夜幕降臨,月光如水,灑在三人身上。山下的小酒館裡,燈火通明,熱鬧非凡。三人選了個靠窗的座位,叫了幾壺好酒,邊飲邊談笑風生。
“戚綰,你喝多了,”金綺端起酒杯,笑著看向她,“我們可都記得你喝醉的樣子,別一會兒趴桌子上睡了。”
戚綰笑著搖頭:“我可沒你們說得那麼不勝酒力。”
她說著又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心中卻泛起些許惆悵。窗外月光清冷,灑在竹林間,影影綽綽。她的目光有些迷離,彷彿透過那幽暗的竹林,看到了什麼。
忽然,她的意識開始模糊,眼前的景象漸漸褪色,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模糊的人影。那人穿著一襲紅衣,站在一片火光之中,臉上帶著憂傷。
她心中一緊,似乎記得這人是誰,但仔細去想,卻又什麼都記不起。那模糊的記憶在她腦海中翻湧,卻如霧靄般縹緲不定。
“是誰……”戚綰喃喃自語,眉頭微皺。
紅衣人影漸漸清晰,那是一個身材修長的男子,他的面容依然模糊,但那雙眼睛卻透著深沉的悲哀。戚綰的心跳加快,彷彿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被她遺忘了,但卻始終抓不住。
忽然,紅衣人影的臉龐在她眼前一閃,她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那人影的目光中滿是無奈,他輕聲嘆息,自語道:“你果然把他忘了。”
戚綰一驚,心臟劇烈跳動起來。她想要追問,可喉嚨彷彿被什麼堵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戚綰,戚綰!”耳邊傳來尉遲穆的聲音,戚綰猛然驚醒,眼前的一切又恢復了原狀。她的臉色蒼白,心中卻依舊難以平靜。
“你怎麼了?”金綺有些擔憂地看著她。
戚綰勉強笑了笑,搖頭道:“沒什麼,只是做了個夢。”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彷彿在說服自已那不過是場幻覺。
酒席散後,三人皆已醉意朦朧,趴在桌上昏昏睡去。夜深人靜,酒館裡的客人漸漸散去,四周只剩下微弱的燈火搖曳。
紅鸞神君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酒館中,他穿著一襲紅衣,目光深邃如海。他走到戚綰身旁,望著她那酣甜的睡容,眼中透著一絲複雜的情感。
“幫你看過她了,她過得很好,已經把你忘記了。”星動輕聲自語,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
他伸手輕輕撫摸戚綰的額頭,手指劃過她的眉心,一縷淡淡的紅光從她體內湧出,那是情絲,是她對某個人的執念。
星動的目光中透著悲傷,他嘆息一聲,伸手將那些情絲一根根抽剝出來。每拔出一根,戚綰的身體便微微顫抖一下,彷彿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你的星又動了。”星動低聲道,眼中帶著些許無奈。他想起了孤筠對他說的話,務必不讓戚綰記得疏竹顏的任何事。可這小野貓似乎總是逃不開命運的糾纏。
星動看著戚綰那張熟睡的臉龐,心中湧起復雜的情感。
戚綰曾經在孤筠的凡劫中意外入局,她那倔強的性格和孤筠的冷漠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她在神魔大戰中死於魔尊之手,而孤筠也因此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如今,戚綰已經將一切忘記,過著新的生活。星動嘆息一聲,心中感慨萬千。
“孤筠啊孤筠,你小子抽紅絲的水準果然不高,還要看我。”星動輕聲自嘲,眼中卻透著深深的無奈。
他繼續將戚綰體內的情絲一根根拔出。星動知道,這痛苦不過是短暫的,只有徹底忘記,她才能真正開始新的生活。
“希望這次,你真的能忘記。”星動嘆息道,手指輕輕一揮,那些情絲化作縷縷紅光,漸漸消散在空氣中。
戚綰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臉上的神情也恢復了安詳。星動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溫柔,然後轉身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