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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62 欲謀

“鶯鶯!你醒醒...聽得見我說話嗎?”

再睜眼時,我的身旁是滿臉焦急的湯先生,而此時的我和那輛粉色腳踏車,正像破娃娃和她的爛玩具一樣,東倒西歪地靠在院子的白牆邊。

“湯先生...我要回家...”

什麼都不想想了,我只想離開這個地方。

這一刻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湯修德看自已的家鄉會如此厭惡了。

我也痛恨這個地方。

極為長久的一段時間,我一步都沒有踏出過家門。至於我怎麼被救出來的,還是後來聽說,奶奶她兩三天沒聯絡上我,便打電話找了湯先生。

彼時的他正在準備著晉升公司高管,聽聞訊息,不遠萬里地趕了回來找我。

那個富剛家裡據說有些關係,鎮子上的人家都對他避之不及,也沒人敢摻和我和他的事。只有湯修德孤身站了出來,即使他在外頭也有所成就,但在這裡也只能聽從地頭蛇的條件。

“你說什麼小姑娘?我這裡誰都沒有啊。”富剛攔在門口,還在和他耍賴。

“你要多少錢,才讓我帶走她?”

這裡的人不會管你是什麼高管,他們的眼裡只有錢和慾望。

湯修德深知這片土地有多黑暗,他不想多糾纏,直接開門見山了。

“哎...我本來是打算讓她給我當媳婦的,既然你想要麼,那就十五萬好了。”

“我只帶了卡來,你得先讓我看到她,我才能把錢匯給你。”男人緊攥著拳頭,知道如果他不出頭,那麼裴鶯很可能一輩子就交代在這。

這是湯先生,第二次強行改了我的命。

後來,無論他怎麼勸說,我都不肯再回到那個鎮子去繼續讀書了,高中也只上了一半,就在家裡幫奶奶幹些農活。

“等你想繼續了再說吧,我也不逼你了。”湯修德撂下話音,匆匆又趕了回去。

直到來年湯先生再回來時,一切又變得不同。

他可以說是衣錦還鄉,將宅基地上的房子推倒重建,便有了萬花蔭的前身。

在他的建議下,我住進了那幢五層小樓,第一次享受到了這些與我身份極不相配的尊貴待遇。

湯先生不再是獨來獨往,他的身邊開始有了保鏢,衣著打扮也比之前更加昂貴,但面上的神色逐漸由意氣風發變成了長久的仇怨。

“鶯鶯,外面好像也並沒有那麼好。”

月光之下,男人站在窗邊望著窗外,滿是身不由已,“我這麼努力地往上爬,到最後也只是一枚棋子罷了,爭得的東西沒有一樣會永遠屬於我。”

錢、權、感情,一切都不過是預謀中的砝碼。

湯修德可以預見,他一個從深山裡殺出一條血路的普通人,命運早就不由自已掌控了。但凡有絲毫忤逆,他很快會一無所有。

那個晚上,他給我講了很多。講他是如何在大公司裡一步步往上爬、如何審時度勢推動收購、又如何為了金錢名利用婚姻等價交換。

講到最後,他說:“權謀爭鬥如慾海浮沉,信任會變成背叛的尖刀,猶豫會痛失逃離的機會。夫妻反目,上下相攻,與相敬之人背道而馳,與相惡之人結交共飲,我在這其中掙扎許久,終究是不成人樣了。”

那時的我只是靜靜望著湯先生,並未感覺有什麼不同。但也就是在那之後,他開始無所不用其極,就像一個徹底失了心的機器,渴望大把大把的金錢灌養著他。

他將一部分的保鏢交予了我,在我還能支配這份力量的時候,我只幹了一件事。

將那個曾經侵害過我的男人送進了地獄。

不過略施小計,以往的甜頭又讓他想起了我這個孱弱無力的待宰羔羊。

但現在的我已然是兩副模樣了,在這個地方,權力不能並行,但可以吞噬。

我用他曾經引以為傲的關係,讓他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同樣,沒有人會有怨言。

“阿輝,將他拉下去吧。”

地上躺著的男人身上扎著刀子,到死還是那副奸邪的噁心模樣。

“鶯鶯,做的好。”湯修德出現,誇了我一句。

他許是早就預料到,許是在故意試探我:“我後面想成立一個萬花蔭,你來幫我吧。”

我其實對此並沒有什麼興趣,因為這樣的事情有一次就夠了。那些所謂的權力並不是我能掌控的,沒有必要玩火自焚。

不過很明顯,湯先生的眼神不容置喙,周圍站著的一圈保鏢此時也彷彿在我的對立面。

我又被脅迫了。

我只得同意。

“湯先生,我想繼續讀書。”搬起了那個許久未聊的話題,男人拒絕了。

人生就像是無數個岔路口,而我的每條路前面都是陷阱,站在原地,群狼環伺,只能帶著痛苦強行做出選擇。

我本以為歷經這麼多苦難的我早就成熟了,殊不知,一切的好都是有代價的,時過境遷,湯先生的心性早就不比當年。

他真的不成人樣了,就連唯一心存善意的我都要下手,一次又一次,徹底磨滅了他在我心中殘存的美好形象。

我想回報他,但絕不是以這種方式——

成為交際利器。

關於另一個男人——苗為川我瞭解很多,大多是他的外表以及他那顆比湯修德還髒的心。

陪著湯修德應付完一場又一場會面和應酬後,我終於有了感受。

他帶著厭惡逃離漠川鎮,卻沒想到外面的世界和人一個比一個城府深。

如果說這裡是原始的惡,外面就是虛偽的善。有人的善能偽裝一輩子,有人在觸碰到自已利益時就原形畢露了。

到頭來,湯修德也成了他所厭惡之人的一份子,“萬花蔭”本質上與富剛的行為並沒有什麼不同。

而那發自善心痛哭流涕交出去的十五萬,不是與罪惡的割裂,反而變成了同流合汙的“入會費”。

於是我的世界,在那一刻變成一灘汙泥。

“欲”“謀”二字,徹底將我人生的前二十年裹挾進了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