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葬禮的結束的那天,天空開始下起雪夾雪,冰冷刺骨的雪打在臉上,讓渾渾噩噩的沈蓁有些清醒。
外婆的墓地在鄉間的竹林中,沈蓁神色憂傷的跟著隊伍往前走。明明做過很多次的心理建設,明明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可沈蓁還是忍不住的憂傷,她的一顆心彷彿被人掏出來,又狠狠的丟在這冰天雪地裡,凍成了冰渣子。
顧予書一手牽著沈蓁,一手給她打著傘。看著沈蓁凍的紅紅的臉頰,落寞受傷的眼神,顧予書心疼的不行。
溫熱的觸感從手心傳來,沈蓁囁嚅著嘴唇,雙眼通紅的望向予書,淚水在眼眶中打著轉。耳邊是陳琳哀嚎的聲音,她訴說著對外婆的想念,暗罵著沈蓁和沈婉。
沈蓁沒有理會她,外婆沒了,這個小村莊裡沒有她的家人了。她不想在外婆最後的日子裡還跟陳琳爭吵。
冗長的儀式走完,陳琳在眾人面攔住了沈蓁,臉上狠戾之色盡顯,根本沒有半分憂傷的神情,礙於顧予書在一旁也不敢有什麼動作,“蓁蓁,外婆走了,沈淮還在牢裡,媽求你一件事!”
沈蓁臉上疲憊之色盡顯,她一瞬不瞬的盯著陳琳,淡淡開口,“什麼事?”嗓音是哭泣後的啞。
陳琳從身後拉出一對二十歲左右的兄妹,略帶討好的說道:“這是你叔叔家的兩個孩子,沈淮在牢裡我指望不上,你和沈婉我也指望不上,我現在只能指望這侄子侄女了。”
沈蓁眉目平靜的看著陳琳,“所以呢?”
陳琳上下打量了一下顧予書,繼續說道:“你現在有本事了,給你弟弟和妹妹找個工作,帶去A市,他們將來掙錢了,我後半輩子也好有個著落!”
沈蓁想也沒想直接拒絕道:“不行,等你五十歲以後我每個月會給你兩千塊,不會讓你餓死的。”
陳琳略帶狐疑的看著沈蓁,連連擺手,“你別說那些未來的事情,我是你親媽,這點事情你都不願意麼?”
沈蓁不想再同她們扯上什麼關係,她的媽媽寧願相信侄子、侄女,也不願相信她和沈婉,這是多麼好笑的事情啊!
沈蓁緊抿著唇,身形搖搖欲墜,眼淚橫流,幾近崩潰的邊緣,不是說好了不要再為家人傷心了麼?怎麼還是會在這種時候難過到想要窒息呢?
沈蓁搖了搖頭,一字一頓道:“不願意。”
沈蓁接二連三的拒絕陳琳,陳琳頓時覺得顏面盡失,沈國棟已經和沈國柱說好了,給他家兩個孩子找工作,以後侄子侄女會幫他們養老。
陳琳惱羞成怒,盯著顧予書和沈蓁交握的手,厭惡的威脅道:“你自已是怎麼過上好日子的你知道,你非要我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麼?”
沈蓁拉著顧予書往前走,看也不看她,“隨你。”外婆都走了,她還在乎什麼呢?
陳琳見她們要走,一把拉住沈蓁的衣角,竟然生生跪了下來,焦急的喊道:“蓁蓁!蓁蓁!你幫幫媽吧!求你了!你不給沈洋和沈夢找工作,你爸會打死我的!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雨夾雪越下越大,陳琳臉上混合著淚和雪往下流,單薄的身子瑟瑟發抖,悽愴的嗓音繼續響起,“蓁蓁,媽求你了,媽沒有指望了啊!你看在外婆的面上幫幫媽吧!”
沈洋和沈夢嚇的去扶陳琳,他們嚇得不輕,這個嬸嬸一會兒罵罵咧咧,一會兒這般伏低做小,真是癲的可以。
兩人諾諾的望向沈蓁,“姐姐,我們……我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沈蓁的手指微微彎曲著,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保持著這樣一個姿勢。她的嘴唇毫無血色,蒼白得讓人有些心疼,但神情卻絲毫沒有鬆動,“A市就在那裡,沒人攔著你們去找工作,我沒有那麼能力負擔別人的人生。”
陳琳蹭地一下站起身來,滿臉不可置信地尖叫著說道:“你沒有那個能力!顧予書是什麼人?整個顧氏都是她的!你說沒有能力?”她越說越激動,聲音也變得越發尖銳刺耳。
陳琳情緒漸漸失控,揮著胳膊,巴掌就要向沈蓁身上招呼。顧予書眼疾手快,一個轉身將沈蓁穩穩地圈在了懷裡。
沈蓁軟在她的懷裡,凌亂的發隨意的擋在臉上,手下意識摟住予書的腰,努力眨著眼睛,靠近予書,想要汲取她唯一的溫暖。
沈夢心中劃過一絲異樣,這氣質清冷矜貴的姐姐跟沈蓁之間好像格外的親密,聽嬸嬸說這個姐姐很厲害……
沈洋眼疾手快拉住陳琳,喊道:“嬸嬸,別這樣,姐姐不願意幫忙我們不怪她,你彆氣壞了身體。”隨後對沈夢使了個眼色。
沈夢柔柔的走到顧予書面前,剛想要說話。
顧予書一個眼角風掃過,三人紛紛噤聲不敢再說,那眼中的狠戾讓他們心驚,“讓開!再攔著,我保證你們會永遠找不到工作。”說完攬著沈蓁繞過陳琳往回走去。
回到家中,外婆的小院格外的寂靜,連軸轉了很多天,剛剛又被陳琳為難。沈蓁一回來就脫力般的倒在床上,整個將自已躲在了被窩中。
顧予書輕手輕腳的走到床邊,掀開被角,鑽了進去,長臂一伸將蜷縮著的沈蓁撈進了懷裡,一下又一下的拍著她的後背,動作輕柔。
黑夜中,窗外開始飄雪,空氣中都含著潮溼的意味。
沈蓁抖著身體,她好像被困在了這個寒冷刺骨的冬日。陳琳的話就如刀子一般,割著她本就麻木受傷的心鈍疼。陳琳在一遍遍提醒沈蓁,她是不被愛的。不是應該不在乎的麼?怎麼還這樣痛呢?
“寶寶,我在。”顧予書緊緊抱著沈蓁,唇一遍遍吻過她蒼白的臉頰,低聲呢喃著。
這一聲“我在。”在耳邊響起傳入心間,多日的委屈、疲憊鋪天蓋地襲來。沈蓁再也忍不住,眼淚大滴大滴的滾落下來,從小聲的啜泣到放聲大哭。
“阿書,我沒有外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