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降臨，哭了一整天哭累了的嘟嘟總算是沉沉睡去。

為其蓋好被子之後，羽軒趁著夜色離開了屋子，他要去跟蹤沃桑。

白天沃桑表現得跟一個失手殺人的普通人沒什麼區別，但為了尋求離開線索的羽軒卻是一直都有留意，這人不簡單。

看上去村長是在痛失愛女的巨大悲痛之下，為了發洩情緒將矛頭指向了殺人兇手的遺孀——艾伊莎身上，這才最終導致艾伊莎被村長下令關起來，打算在將愛女的喪事辦置妥當之後讓其償命。

乍看之下沒什麼不妥，但從羽軒這位旁觀者的角度來看，這一切都是在沃桑有意引導之下才發生的。

當時村長著急忙慌地趕回來，看到女兒死於非命，處於巨大悲痛之中的村長根本就不曾生出找人報仇的想法來。

畢竟當時的情形顯然就是兇手已經被沃桑失手打死，仇人都已經死在眼前，再找人報仇就無從談起，所以那個時候村長只是在女兒的屍體面前痛哭流涕，僅此而已。

關鍵是當時沃桑的行為。

作為女婿，上前安慰老年喪子的老丈人無可厚非，沃桑這一點做得沒毛病，而且在外人看來他是一個合格得不能再合格的女婿，根本挑不出一點毛病來。

然而，沃桑在安慰村長的時候，卻是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這一點或許還可以解釋為剛剛殺了人，心緒未定，走神在所難免，但他的目光卻是總是往艾伊莎那個方向瞟，就不太對勁了。

雖說村長女兒的屍體也在同一個方向，外人看來是沃桑心疼妻子年紀輕輕就早逝，這是在表達不捨之情，可不要忘了，平時這夫妻二人是怎麼相處的。

哪怕羽軒這個剛來沒幾天的外人，都能知道沃桑在村長家毫無地位，更沒尊嚴，更何況土生土長的本地人。

僅憑這一點，說沃桑暗中引導或許還有些牽強附會，有可能只是巧合，但羽軒可是親眼見過沃桑和艾伊莎偷偷幽會的場景，而且不止一次。

在情人的丈夫殺害了自己妻子的情況下，明明心中有鬼，這個時候怎麼可能會將目光投向自己的情人，正常情況明明應該是躲還來不及，根本不可能讓人發現自己和兇手的妻子有染。

但沃桑偏偏就這麼做了，這在羽軒看來實在是太過於刻意了，想不發現都不行。

正因為沃桑頻繁地看向艾伊莎，就在他對面的村長於是就順理成章地往那邊看去。

女兒和女婿經常吵架，確切地說是女兒經常找女婿的麻煩，村長不可能沒有耳聞，其中的原因自然也是知曉，除了沒有孩子之外，最大的矛盾就是沃桑曾經跟艾伊莎是青梅竹馬，一度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後來雖說因為外人所不知道的原因，讓艾伊莎突然決定嫁給班汗，但沃桑和艾伊莎之前曾有過感情卻無法否認。

平時沃桑表現得滴水不漏，村長也一直覺得女兒是過於敏感，但在痛失愛女的衝擊下，村長思考起來就不會那麼冷靜了。

沃桑雖然自始至終都沒說一個字，卻足以讓悲痛中的村長注意到艾伊莎，再加上女兒平時不止一次地吵嚷沃桑跟艾伊莎之間不清不楚，兩相結合之下，村長的怒火就被勾了起來。

除了這一點，後來村長向沃桑求證猜測真偽的時候，沃桑明明可以不用承認，畢竟一切都只是村長根據女兒的無理取鬧猜測出來的，根本沒有任何證據，只要那個時候沃桑拒不承認，再好言相勸一番，以他在村長心中建立起來的良好形象，是有很大可能將矛盾化解開的。

但沃桑卻偏偏一句辯解的話都沒說。

平時或許沒什麼，有可能沃桑這人老實、不善言談，受了委屈只知道往肚裡吞，不會辯解，但在那種情形下，沉默就等於承認，是在火上澆油。

還有最後村長想要將嘟嘟一起關起來的時候，沃桑的表現看上去是在替一個無辜的孩子求情，再一次證明他是個老實人、善心人。

但對於羽軒來說，他的思考習慣更喜歡往壞處想。

以沃桑出軌者的身份，為其求情的物件還是情人的兒子，這讓剛剛痛失愛女的村長怎麼想，會不會懷疑嘟嘟是沃桑的兒子，會不會讓村長覺得更加窩火？

反正在羽軒看來，與其說沃桑是在替嘟嘟求情，其實更像是在推波助瀾，讓村長把嘟嘟一塊處理掉。

而且他這麼做還有另一項好處，那就是可以安撫住艾伊莎，避免她情緒激動之下說出什麼不該說的。

畢竟當時艾伊莎已經儘量在為沃桑打掩護，只要安撫住了她，就不大可能突然爆雷。

而對於艾伊莎來說，情人冒天下之大不韙為自己的兒子求情，多好的人啊，這樣的人是我的愛人，死也值了。

或許這種猜測不準，甚至完全背道而馳，但心中起疑，自然是要調查一番。

發生了命案，村長和沃桑一個失去了女兒一個剛殺了人，自然是絲毫沒有睡意，羽軒摸黑趕到的時候，村長家的燈依然亮著。

透過窗戶，羽軒就看到屋內，村長癱坐在椅子上，神色憔悴了許多，臉上也沒了白天時的憤恨，只餘一片落寞。

沃桑規規矩矩地站在一旁，手裡輕輕搖著一把扇子，為老丈人扇著風。

兩人都沒有說話，屋內寂靜得有些詭異。

過了不知多久，村長的視線從手中的木梳上移開：“沃桑，你來我們家多少年了？”

“爸，已經五年了。”沃桑的聲音輕飄飄的，聽不出任何感情。

“五年了……”村長長嘆一聲，“時間過得可真快啊，當年花兒要死要活的非得嫁給你，我也知道你和艾伊莎自小感情就好，所以我一開始並不同意，後來要不是……算了，現在說這些也沒用。

沃桑，花兒被我給慣壞了，脾氣不好，你這五年在這個家裡生活得很不如意，這些我都知道，我也是男人，撇開別的不談，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孩子，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