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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地下發明家

張以諾坐在滑索的基座旁,望著飄渺朦朧的海面發呆,他好想看看那層薄霧背後的世界。

或許,每個小孩的童年,都必須伴隨著幾個大致相同的鬼故事,如果不聽話會怎樣怎樣,彷彿一旦觸犯了某種禁忌,就註定是一個非常恐怖的結局,不是被小鬼抓走了,就是被老虎吃掉。

這裡的老大經常呵斥他,因為他總是嘗試透過滑索跑到外面去。這根滑索可是拔摩島和外界聯絡的唯一方式,犯人們將採好的礦石透過這裡,一筐一筐的送出去。

如果開採的數量和質量都很可觀,那麼每個季度,會有一些少得可憐的補給,從索道的那一頭運進來。大多都是一些糟糠、爛菜和糙米之類的。當然,還有時常往這裡補充的犯人。偶爾,這裡的老大也會把急需的物資整理出一張清單,埋在向外輸送礦石的筐裡,比如藥品、木炭、布料。背面再附著幾行島上的情況,比如某某在採石的時候被砸死了,誰誰被蛇咬死了之類的。

但大多數時候,清單上的東西都沒能兌現,補充到這裡的犯人,倒是越來越多。

張以諾小的時候,就經常把自已藏進筐裡,上面埋上一層紅寶石用來偽裝,他希望順著那根滑索,去探索外面的世界。但每次都被老大一把從筐裡拎出來,凶神惡煞的把他丟出去很遠。

並憤怒的嚷道:“我告訴你,那邊有幽靈,你要是敢出去,那玩意會吃了你的腦子,給我滾回去!”

別看老大一身的黑腱子肉,可小以諾並不怕他,有幾次老大剛把他拎出來,還沒等開罵。小以諾就用那雙靈巧的小手,猛猛的薅下一把老大的絡腮鬍子。既是報復,也表明自已的態度。

這樣避免不了要捱上幾腳,可抗爭卻沒有停止。他把口袋裡的藍寶石、碧璽、貓眼兒都一股腦的掏出來,狠狠的朝老大的臉上砸去。利用自已消瘦的身形,在人群和整裝待發的石筐之間穿梭躲避。

每次逃跑的過程,都以小以諾的紅屁股和老大的一腦袋包結束。

他發誓要從這裡出去,他根本不相信大海的另一面有幽靈。因為這裡的人們和他談到海的那一頭時,每個人的版本都不一樣。

負責做飯的魏奶奶告訴他,海的那邊住著小鬼兒,特別愛吃小孩的內臟。程瞎子卻不是這麼說的,他告訴小以諾的是,海的那邊是龍巢,住著許多惡龍,專門採集小男孩的睪丸。當小以諾歪著腦袋,眼巴巴的問他要是碰到小女孩呢?那些惡龍該咋辦時,程瞎子因為回答不上來,便支支吾吾的遮掩過去。

或許是因為恐怖故事的版本過多原因,小以諾對外面的嚮往,不但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強烈。

這裡實在是太無聊了,除了破石頭還是破石頭。祖母綠、碧璽之類的,因為顏色好看,犯人們就把它們磨成了彈珠,送給小以諾玩。但因為他左邊衣兜的口袋底破了一個洞,很多寶石都丟了出去,可他一點也不在乎。

外面的人根本不會相信,那些僅一顆就價值連城,令無數名媛貴婦神魂顛倒的寶石,在小以諾的眼裡,都不如一坨鳥屎著迷。

他喜歡盯著鳥屎,計算一坨新鮮的鳥屎需要多久才會被太陽風乾。他喜歡把一顆屎球扒到另一隻屎殼郎的面前,然後看兩隻屎殼郎因為一坨糞便打架。他盯著天空變幻莫測的雲呵呵傻笑,他想象著人們和他說的野雞和驢子,是不是雲的形狀。

這是他大多數的童年碎片,除了這些,還有另一個可以打發時間的消遣,那就是和老瘋子搞那些稀奇古怪的發明。

某種程度上講,老瘋子可以算是小以諾的監護人。大概是十五年前的一個深夜,那晚沒有風,沒有雨,但厚厚的積雨雲彷彿帶著某種魔力,在頭頂莊嚴的翻騰,那種壓迫感,嚇得連昆蟲都不敢叫。伴隨著幾聲悶雷,似乎是這個深夜的沉吟,索道的那一頭划過來兩隻木箱。

沒有人敢上去檢視發生了什麼,正常的渠道根本不會有東西,在這個時間從外面發進來。但幾個膽大的犯人還是按捺不住好奇心的驅使,在棲息的山洞口小心的朝外張望。似乎在黑暗中,那個剛剛上位的老大,正在朝那兩隻木箱叩拜,單膝跪地,右拳貼胸,這可是君臣之禮!

那一晚,很多人都是在惴惴不安中度過的,直到第二天,拔摩島上多了一個瘋瘋癲癲的老頭兒,而他的懷裡,卻抱著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兒。

老瘋子住的地方,離犯人們棲息的山洞很遠,雖然也在山洞裡,但那只是入口。拐幾個彎後還要進入一個地下室,在地下室裡還要再拐幾個彎,便到了老瘋子的住處,也是他的實驗室,一個八十多平米的地下空間。

這個地方讓小以諾又愛又恨,愛的是這裡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兒,老瘋子總能在擺滿一面牆的瓶瓶罐罐裡,製造出新奇的東西。

拔摩島上的溫差特別詭異,一年到頭,常溫的天氣沒幾天,有時候白天溫度能達到零上五十度,晚上又低至零下五十度。有一次小以諾白天熱得幾乎快中暑了,老瘋子就在他那瓶子裡倒了一些水,神奇的變出了冰塊給他吃。

他還經常帶小以諾玩隔空點樹葉的遊戲,他只要把盤子對準小以諾手裡的樹葉,在沒有外力的作用下,小以諾手裡的樹葉就能神奇的被點著。

千萬別以為他只會這些小把戲,老瘋子的到來,可以說是拔摩島上人們的福音。他提煉出了鹽,又在這裡開鑿出兩口新鮮的水井,還改良了一大片鹽鹼地,收穫了足以讓人們填飽肚子的土豆。

要不是他調配出來的藥水,程瞎子那次和人打架,就不是瞎一雙眼睛那麼簡單了,恐怕命早就丟了。

但老瘋子的這些功勞,在小以諾的眼裡,和他兜裡的那些寶石一樣,遠沒有一坨鳥屎值錢。最讓他受不了的就是,每次老瘋子的實驗成果,都找他來第一個體驗。成功也就罷了,可失敗那就慘了。

就比如幾年前,老瘋子吵吵嚷嚷的說自已可以控制閃電了,興奮的憧憬著解決這裡的照明問題。為了檢驗電壓的安全性,他非要拉著小以諾親身體驗,還大言不慚的告訴小以諾,這是見證奇蹟的時刻。

結果是顯而易見的,實驗室被炸燬了一半,小以諾唯一的一件破棉襖,被燒出了好幾個窟窿,臉還被崩得黢黑。老瘋子的情況更糟,被炸得大小便失禁了半個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