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諾倚在欄杆上,望著掛在天空的半盞明月愣神兒。
卜運算元悄悄的將一碗麵放在他的身後,躡手躡腳的準備離開,可輕微的響動還是驚動了以諾。
“前輩,是你啊!”他掩飾著把眼角的淚水擦乾,不想讓人看出來。
“殿下在想什麼呢?”卜運算元沒有戳穿。
以諾憨笑兩聲,低頭不語。
這是城北的一家酒肆,在這裡留宿的原因,是老瘋子覺得他家的酒不錯。
店主細心的將他們的馬車進行了沖刷,還給他們的馬餵了上等的草料。
日落之前又為他們準備了一桌豐盛的晚飯,可以諾沒有胃口,夾了幾口青菜後就撂下筷子,回房間去了。
擔心以諾晚上可能會餓,卜運算元這才給他送來了一碗麵條。
“還在想白天的事兒?”卜運算元問。
“我只是覺得,如果我死了,連妹妹都沒有看見,挺遺憾的。”
以諾很想讓卜運算元再算一卦,上次給以謠占卜,是逢凶化吉的卦象,他想知道是否平安,至少了解一下她過得怎麼樣。
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滿天星斗,繁星閃耀。望著深邃的夜空,卜運算元半開玩笑的問道:“殿下喜歡看星星嗎?”
“在島上的時候,無聊的時候經常看,可那兒到了晚上太冷了,看不一會兒就得回洞裡。”拔摩島上的時光,是以諾揮之不去的記憶。
“那殿下可曾識得這些星座?”
“星座?沒聽說過,我只認識北斗七星。”以諾蹲在欄杆前,雙手杵起下巴。小的時候,老瘋子告訴過他,迷路的時候,那是家的方向。
“殿下能給我指出來嗎?”
“那兒,那兒一排,一、二、三、四、五、六、七,七顆,像個勺子。”以諾逐漸忘記了煩惱。
“你知道他們的名字嗎?”
“啥?他們還有名字?”以諾光知道這把勺子叫北斗七星,沒想到每一顆還有自已的名字。
“從勺子開口位置算起,七顆星分別叫做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另一套名字叫貪狼、巨門、祿存、文曲、廉貞、武曲、破軍。”
聽著卜運算元娓娓道來,雖然名字太多,他很難記住,不過聽上去還挺開心的。那些在空中閃耀的小點兒,彷彿有了生命一般。
“殿下跟我一起看,找到北斗七星的前兩顆,把它倆的連線延長五倍,有一顆很亮的星,那就是北極星了。”卜運算元指著夜空,給以諾講解。
“看到了,看到了。”
“哇!好亮啊!”以諾很興奮。
“找到北斗七星和北極星之後,從北極星往北斗七星的相反方向,距離差不多的地方,有五顆星排成W形,那就是仙后座了。”
“這就是星座嗎?”
“是的殿下,這就是星座。”
“天上有多少星座?”
“呵呵,如果全加起來,可有88個吶!”卜運算元笑眯眯的捋著鬍鬚,總算讓以諾開心了起來。
“那它們都有名字嗎?”
“當然。”
卜運算元回身準備把麵條端給以諾,可沒成想,熱乎乎的一碗麵條,現在居然變成了一隻空碗,小西和小東兩個小傢伙,正躺在碗裡,滿足的揉著圓鼓鼓的肚子。
“你們,怎麼把殿下的麵條吃了?”卜運算元一陣無語。
他搖搖頭,只好把空碗拿走,準備讓廚房重新再做一份。
蒙奇換好衣服,聽到外面說話的聲音,便推開門走了出來。
“聊什麼呢?”上完老瘋子給她的藥粉後,她身上的傷口果然神奇的復原了,而且藥粉敷過的地方,面板顯得更有活力。
“聊星星。”以諾微笑道。
滿天星斗確實讓人陶醉,給心事重重的人帶來短暫的慰籍。但這一切似乎都與老瘋子無關,他悠閒的躺在天井下的藤椅上,微微打鼾,像一個局外人。
“你知道天上的星座嗎?它們可都有名字吶。”以諾說。
“殿下恐怕也是剛剛才知道的。”蒙奇將雙手搭在欄杆上,半開玩笑。
兩個人相視一笑。
“白天的事情,我很抱歉,沒能保護好殿下。”讓以諾陷入險境,蒙奇深感自責。
“這也不能怪你,是敵人太強大,身上的傷怎麼樣了?”以諾寬慰道。
蒙奇擼起衣袖,潔白的皓腕堅實有力,就像從來沒受過傷一樣。
“還別說,老前輩的藥粉確實不錯。”
“你最好別相信他。”
“對了殿下,為什麼叫他老瘋子啊?他沒有名字嗎?”
“這個呀!小時候我問過他,他說不記得了,誰知道是真是假?”
“你們的關係,挺奇怪的。”
“奇怪?哪裡奇怪?”
“我也說不好,就是一種感覺。”蒙奇有點兒羞澀。
“嗯!他這個人吧!整天瘋瘋癲癲的,總喜歡搗鼓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每次想和他聊點正經的,他就打岔。”
他有太多的未知,如夜空那般深邃,就像那些星星,看得見,卻摸不著。
“哇!姐姐好香啊!”小西跳到蒙奇的肩膀上,聞著她那一頭金黃的披肩秀髮。
小東也抓在她的胳膊上,貪婪的聞著她身上散發的體味。
“喂!你們倆個幹什麼?她可不能吃啊!”以諾急忙提醒。
“瞎說什麼?誰要吃姐姐了?”小西坐在蒙奇的肩膀上,小腦袋緊貼她的耳朵。
“那你們這是在幹什麼?”幾乎快留下後遺症了,一聽見這兩個小傢伙說什麼東西香,就感覺他們要吃東西。
小東也爬了上去,和小西坐到一起。
“這個香味好熟悉,像我們靈族的紅蕊金。”
小東在一旁點頭,表示認同。
蒙奇也很納悶,她沒抹香膏,也沒用香水。但自從用完老瘋子給她的藥粉後,身體就散發出一股淡淡的幽香。
從見到蒙奇時,以諾也略微聞到了,但並沒在意。聽小西這麼一說,他又做了一個深呼吸,那股香味確實沁人心脾。
“紅蕊金?是什麼東西?”以諾問。
“那可是我們靈族的特產,是世界上最最最名貴的香料,沒有之一。”小西誇張的用手比劃道,滿臉自豪。
“是不是弄錯了?我可用不起這種東西。”
“姐姐,你太小看我們靈族的辨別能力了,怎麼會弄錯嘛!”小西頹廢的耷拉著腦袋,像一隻洩了氣的皮球。
正當他們輕鬆的聊著時,秦啟的房間突然傳來了尖叫聲,聲音之大,振聾發聵。
“老秦!”以諾的神經立馬緊張起來,以為他又遇到了危險,第一個衝進了秦啟的房間。
可撞開門一看,眼前的一幕讓他更加錯愕。
只見秦啟抱著個水壺,咕咚咕咚的往肚子裡灌水,想壓制住不斷從自已的耳孔、鼻孔、及嘴巴里,往外竄的白煙。
此時的秦啟,就像一個不受控制的煙囪,房間被他燻的,讓人睜不開眼。
“老秦,你怎麼了?”以諾用手撲騰著濃煙,嗆著鼻子問。
但秦啟卻說不出話,只要水壺從嘴裡拿出來,嘴巴就會隨著他的呼吸,一個勁兒的向外噴煙。
他只能啊啊大叫。
水壺裡的水在他的一通猛灌後,終於見底了。他七竅生煙,急得團團轉。
一股腦的朝門外闖去,就連蒙奇也沒能拉住他。
他要找個水池,衝到天井下,四處亂撞。
卜運算元聽到聲音後,也顧不上手裡重新做好的麵條,使出一招踏雪無痕,急速飄到秦啟身邊,朝他的後背瘋狂的輸送真氣。
一番調理後,止住了不斷往外冒的白煙。
“老秦,你咋了?”以諾搖晃著他的手臂問。
秦啟卻一臉痴呆的表情,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
可卜運算元剛把手掌從他的後背拿開,秦啟的七竅就又一次向外冒煙,他只有源源不斷的給他輸送真氣。
老瘋子耷拉著眼皮,搖搖晃晃的從藤椅上站起,顯然還沒有醒酒。
“我看看,咋了?”他瓢著嘴問。
“老瘋子,你給他喝什麼了?”以諾大聲質問,這場面他經歷過,當時就是喝了老瘋子發明的什麼藥水,害得他也曾七竅生煙。
“嘿嘿,有點意思。”他不但不幫忙,還在一旁欣賞起來。
“老瘋子,你都做了什麼?”看他一副不著調的樣子,著實氣壞了卜運算元。
“哼!我咋了?關你什麼事兒?”
以諾朝他的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腳:“別開玩笑了,趕緊想想辦法。”
老瘋子立馬轉變了笑臉,但還狡辯道:“小諾諾,你看他不挺好的嘛!沒啥大事兒。”
以諾準備繼續動粗,他見狀後急忙求饒。
“你撒手,撒開。”他和卜運算元說話時,就不像剛才那般客氣了。
卜運算元停止運功,將手從秦啟的後背拿開。
秦啟立馬又變成了一隻煙囪。
“我看看啊!彆著急。”
老瘋子摩拳擦掌,慢悠悠的找了一圈,在天井的角落裡看到一口魚缸。
他不由分說,一把將秦啟扔進了魚缸裡。
“你幹什麼?”
眾人嚇了一跳,準備把秦啟從魚缸裡撈出來。
誰知清澈的魚缸立馬變得濃煙滾滾,咕嘟咕嘟的往外冒泡,像一池沸騰的溫泉。
秦啟頭上頂著兩片水草,從魚缸裡露出頭來。
“啊!舒服!”他長嘆一聲,一臉享受。
可惜一缸的金魚都泛起了白肚皮。
“老秦,老秦,你咋樣了?”
“哇!簡直太爽了。”魚缸裡不斷往外冒著泡,一股難聞的氣體,燻的他們急忙捂住了口鼻。
“爽?你沒搞錯吧?”以諾捏著鼻子問。
“嘻嘻嘻,別緊張嘛!是藥三分毒,你看他現在不是沒事兒了。”老瘋子得意洋洋。
是藥三分毒,看著塗過藥粉的傷口,蒙奇心裡咯噔一下,後悔沒聽以諾的,輕信了老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