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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夜半狗叫(二)

“噗嗤——”

段鳴鶴嘴裡發出了放屁一樣的聲音。

朱祁玉的耳朵動了動,重新活動了一下四肢,將地圖抬起一道縫,溜縫看了過去。

只見這個龜孫子憋得臉都紅了,肩膀簌簌抖動,顯然是在拼命忍笑。

朱祁玉頓生懷疑。

下一秒,被墨浸透的地圖一角直接被它的爪尖頂出了個洞,飄出木色的碎屑。

什麼狗屁潔揚絲!當她沒見過世面!這分明是最普通不過的麻屑!

朱祁玉大怒,一個翻身把地圖踩在腳下,衝段鳴鶴“汪汪”大罵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

段鳴鶴的笑聲再也收不住了。

雪白的大狗臉上多了幾塊兒墨漬,張牙舞爪的樣子活像個花臉貓。

下一瞬,朱祁玉浸透了墨的狗爪就往他臉上招呼。

段鳴鶴閃身躲過,一人一狗就在不大的書房過起招來。

這龜孫子上躥下跳,兩條腿甩得比朱祁玉四條腿都快。

朱祁玉撲騰了半天,撲倒了金銀玉器無數,也沒捱到他的衣角。

段鳴鶴笑眯了眼,蹲在書櫃頂上,衝朱祁玉伸出手:

“方才你撞碎的祥雲紋垂枝玉瓶,是南嶺皇窯的貢品,價值二百五十三兩紋銀。給你打個折,收你二百五十兩吧。”

朱祁玉要再信他這個烏龜王八蛋,她就把自己名字倒著念。

管他這破瓶子值多少錢,她現在只不過是一條狗,還是段鳴鶴養大的狗。

根據京都律法,狗犯了事一向是主人擔責。這破瓶子,他自己賠自己去!

朱祁玉一屁股蹲在書案前的八仙椅上,氣定神閒地衝他翻了個白眼兒,開始琢磨正事。

她想了半天,還是把地圖拖了過來,又把一大張宣紙撕成幾小塊,排來排去,間或寫寫畫畫。

段鳴鶴從書櫃頂上跳了下來,倚著書案,好奇地看她在圖上排兵佈陣。

看著幽州被寫著“韃”字的紙塊覆蓋上,他的眸色變得幽深。

朱祁玉一通比劃,把姜熙萍帶來的訊息解釋了半天,見段鳴鶴的臉色依舊波瀾不驚,以為他沒看懂,急得汪汪亂叫。

段鳴鶴這時才出聲:

“陛下棄了幽州,我知道。”

原來這龜孫子早就知情。

朱祁玉抬眼瞪他,眼中的質問之意再明顯不過。

段鳴鶴笑了笑:

“你是想問我,什麼時候知道的?為什麼不制止嗎?”

朱祁玉點了點頭。

“陛下老早就想把隴西最北的幾個城池借給韃靼人了。”

段鳴鶴眼中的冷光一閃而過:

“隴西北部的邊境線,過於狹長,聚兵甚重,陛下忌憚。溥天之下,屬隴西郡地盤最大,率土之濱,唯隴西軍自成體系。”

“滿朝臣子也看得明白。陛下想對隴西開刀,誰敢阻止?影衛司可不會放過與陛下作對的人。”

這就是瑞帝縱容韃子鐵騎踏破幽州的理由?

朱祁玉只覺一股火氣從胸口噌噌直躥頭頂。

太荒唐了!

為了一己私慾,竟不顧邊地百姓的死活,偷偷摸摸和韃靼人做交易!

大周是天下人的大周,他憑什麼不問天下人,將大好河山,讓與異族!

他怎麼對得起守土衛疆的戰士們流過的血!

她氣得牙齒都在發顫,做了幾個深呼吸。

待心情平靜下來,她再次浸溼狗爪,在宣紙上寫下幾個歪歪斜斜的大字:

“隴西難從,失地必收。”

“理想很美好,但定遠公敢和陛下作對嗎?”

段鳴鶴的聲音微涼,眼中帶上了一抹譏諷:

“他若是敢,當年你母親就不會嫁給武寧侯。雖然這倆人最終成了神仙眷侶,可姜家女不外嫁的祖訓,到底還是被打破了。”

朱祁玉愣在了原地。

段鳴鶴暼了一眼她的神色,繼續開口:

“陛下想削兵,隴西的三十萬大軍,卻只認姜家人,誰接手都不合適。大機率會被陛下連著將領一起,打散到其他地方。估計很快,你爹孃就能回來了……”

朱祁玉神色鬱郁地趴在桌案上。

她已經大半年沒見到爹孃,一家人能團聚當然是件好事。

可隴西軍被打散,還有力量威懾柴狼虎豹似的異族嗎?

且不說兇狠殘暴的韃靼人,北境還有虎視眈眈的其他十國。

雖然他們常年互相征伐不斷,可若是聯合在一起攻過來……

沒了如長城般盤踞在北地漫長邊境線上的隴西軍,只靠煌河天險,真的能擋住鐵騎南下?

她原本想和段鳴鶴商量,看能不能鼓動百官上書,逼瑞帝改變主意。

然而,影衛司卻如一把利刃,懸在京都百官的頭頂,使得這些人都噤如寒蟬。

朝廷快成了瑞帝的一言堂!

朱祁玉恨恨地想,倒不如助宋未安起勢,逼瑞帝不得不放棄削兵,依靠隴西軍,牽制宋未安。

可這樣一來,豈不是置天下萬民入棋局!

北地的戰火一旦燃起,多少黎民百姓將會家破人亡,背井離鄉!

大周若陷入內戰,保不準韃靼人會再次翻臉,趁勢南下!

到底該怎麼辦!

“瞧你這愁眉苦臉的樣子,陛下這邊找不著路子,何不從韃靼人入手?”

段鳴鶴的聲音驀地響起。

朱祁玉心中震了一下,急急轉臉看向他。

段鳴鶴冷笑一聲:

“韃靼人的首領完顏赤峰,正值壯年,早就不甘在荒原上鬥來鬥去,爭點過冬的食糧。對煌河以南的大片良田,是相當的渴望……”

“北地借出去的那點貧瘠土地,根本喂不飽那群狼,你且等著看。”

朱祁玉倒抽一口冷氣。

韃靼人還是會南下?什麼時候!

她正欲在紙上寫寫畫畫,繼續追問,沒曾想段鳴鶴直接吹熄了燈,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行了,這都不是你一條狗該操心的事兒,我要睡覺了。”

說罷,便往他的寢榻走去。

喂!

朱祁玉兩步蹦下案几,就要往他身上撲。

誰知道段鳴鶴突然轉過身,一把掐住她的狗嘴,另一隻手迅速提起她的後頸肉。

朱祁玉的四條腿在半空中撲騰,憤怒地嗚咽個不停。

段鳴鶴神色巋然不動,繼續提著她往窗臺的方向走。

他終於鬆開鉗制住狗嘴的一隻手來推窗。

朱祁玉大怒,趁機撲騰,狗嘴往他手臂上咬。

誰知段鳴鶴飛速躲了過去,緊接著,伸指重重戳上她的下巴。

“嗚嗚…嗚嗚”

朱祁玉發現自己汪不出聲了,又驚又怒地瞪向他。

段鳴鶴微微一笑,拎著她的後脖頸把她甩了出去,合上了窗。

得意洋洋的聲音從窗戶後傳來:

“還好這兩天苦修了點穴法,這下你可吵不到我了。放輕鬆,別亂叫,最快一晚上就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