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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老婦

不行,事態愈發嚴重,必須要回去找段鳴鶴商量,想辦法阻止他!

朱祁玉刨了刨爪子,把土塊兒迅速地埋進墳包,轉頭往京都的方向跑。

就在這時,“咻”得一聲,一道寒光襲來。

朱祁玉躲閃不及,腰間重重捱上了一針,疼得渾身一縮,一骨碌滾下了山坡。

一個滿臉溝壑的老婦,扛著麻袋,勾著腰,輕巧無聲,幾步飛到了她的身前。

“怎麼是一條狗?”

老婦伸出枯瘦得如柴火棍一樣的爪子,扒拉地上雪白的大狗。

是…方才山坡上的那個黑影。

朱祁玉死死盯著地面上的一雙繡花鞋。

明明是三寸金蓮,卻像把錐子一樣穩穩當當地立在土坡上。

臃腫的身軀抗著死沉的一袋土,絲毫不見打滑。

出手迅捷如電,行動悄然無聲,這等功夫,深不可測。

即使她是人身,對上也不知有幾分勝算。

老婦嘆了口氣,黝黑的手指摸了摸她雪白的皮毛:

“老身到底是年邁了,看花了眼,只是可惜這一條俊犬,幾個時辰後就要毒發,渾身潰爛而死呀……”

朱祁玉心中膽寒,沒曾想她一時不察,竟栽到了這裡。

一時間,悲從中來,黑葡萄似的眼珠泛起了盈盈水光。

“嘖嘖,真俊的犬,這一身皮毛也如綢緞一般,油光水滑,老身喜愛得緊,真不忍見你白白送死……”

老婦的聲音沙啞,一張老臉映著枯樹的影,很是陰森可怖,可她撫摸狗子的動作卻異常溫柔。

朱祁玉覺得有戲,嚶嚶地叫喚了起來,眼睛也水汪汪的,滿眼希冀地看著老婦,想靠賣萌博得一線生機。

老婦嘎嘎地笑了起來,捏了捏狗臉:

“真是個可愛的小東西。看你養的這般好,你的主人想必也是個貴人。你是和主人走失,誤入此地了嗎?”

朱祁玉緩緩地點了點頭,伸出粉嫩的舌頭,舔了舔老婦的手指。

老婦笑得皮都快展開了,一邊讚歎著狗子十分有靈性,一邊將她全身上下都擼了個遍。

朱祁玉乖乖地任她擼,就盼著她擼盡興了,起了善心,給她解毒。

老婦的確擼得很盡興,擼著擼著,她的眼中浮現一絲悲憫。

朱祁玉大喜,機會來了!

誰知老婦的下一句話,直接把她打入谷底:

“讓你這樣的俊犬白死太過可惜,不如趁現在剝了你的皮,給我做件襖子,這樣,就能永遠伴我左右了。”

老婦桀桀地怪笑起來,從腰間掏出一把鋒利的短刀,高高舉了起來。

朱祁玉渾身僵硬,瞳孔緊縮,神色絕望。

她短暫的狗生,就要在此終結了嗎?

就在她閉上眼睛,萬念俱灰地等待死亡降臨時,風聲呼嘯而過,只聽老婦慘叫了一聲,短刀“咣噹”落了地。

什…什麼情況?

朱祁玉悄悄睜開眼。

只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她的身前,渾身散發著冷氣,長劍指著老婦的脖頸:

“金美針,京都十年前遠近聞名的繡娘,怎麼變成如今這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地上的老婦嘎嘎笑了笑,縱使長劍往前逼近一寸,仍面無波瀾:

“年輕人,能識得老身,倒是有幾番本事,要殺要剮隨你,休要拿往事挖苦。”

朱祁玉仔細打量著面前的婦人,嘗試和記憶中那個明豔颯爽,名動京都的女子聯絡在一起。

可這兩人之間分明沒有半點相像之處,段鳴鶴到底是怎麼辨識出來的?

段鳴鶴收了劍,淡淡開口:

“十年前,您是我母妃的閨中密友,今日,我不會殺您,但為了救我的愛犬,請您把解藥留下。”

老婦掙扎著爬了起來,勾著腰,定定地打量著眼前的少年,沉默了半晌,爆發出一陣瘋狂的笑:

“竟然是你……哈哈哈哈哈,你這個害死菀兒的元兇,已經長這麼大了嗎……哈哈哈哈哈”

段鳴鶴的面色驟變,他重新拔出劍,指向老婦的胸口:

“我敬你曾是長輩,不願與你動手,你若再敢胡言……”

老婦狀似瘋癲,不躲不閃,主動往前逼近一步,劍尖順勢刺進她的胸口。

她的眼裡迸射出怨毒的光,顫抖地伸出手指,指著段鳴鶴的鼻子大罵:

“孽種,孽種……是你害死了菀兒!你怎麼有臉活在世上!菀兒,我的菀兒……”

老婦的眼眶通紅,淚水簌簌滾落。

段鳴鶴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身形僵硬,沒再製止她的唾罵。

地上的朱祁玉滿眼迷茫,她從前一直以為,璟王妃是患了急病而逝,現在看來,可能另有隱情。

那樣溫柔善良,與世無爭的女子,究竟為什麼會有人害她?

璟王妃的死,又和段鳴鶴有什麼關係?

段鳴鶴沉寂了半晌,終於開口,聲音艱澀:

“把解藥留下,你走,我就當今日不曾見過你……”

金美針如鬼魅般撲了上來,出爪疾如電,聲音陰寒徹骨:

“你以為,我見到你之後還有活路嗎?我早已是死過一次的人!”

段鳴鶴迅速閃身,以劍鞘格擋。

金美針即使中了一箭,身形仍不見絲毫滯澀,利爪快成一道殘影,每一次揮擊都帶著凌厲的殺氣。

金美針的利爪悄無聲息地逼近了段鳴鶴的脖領,段鳴鶴的長劍也離老婦的心口只差一寸。

“金姨!”

段鳴鶴一聲厲喝,淚水滾出了眼眶。

金美針通紅的眼眸中劃過一絲清明。

她收回了手,踉踉蹌蹌地跌坐在地上。

“菀兒,我的菀兒,不…不能違背菀兒的意願……”

半晌,她抬起頭,眼睛恢復了混濁,滿臉疲態:

“你走吧。”

她從懷裡丟出一個瓷瓶。

“走得越遠越好,離開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瓷瓶咕嚕嚕地滾至段鳴鶴的腳邊,他顫抖著手,撿了起來。

他將瓷瓶揣進懷裡,深深吸了一口氣,收起各種情緒,走至老婦身前,蹲下身,伸出了手:

“金姨,你離開這裡,去過安生的日子,好不好?”

金美針滿臉嫌惡地避開那隻手,往後退了退,站了起來。

“我不走。”

她一字一頓,字字怨毒如刀:

“我不會讓坐在菀兒屍骨上的人,過上安生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