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在此撒野?”聲音遠遠響起,像是被推出的浪潮般聲勢不減,過了好一會兒,人影才逐漸顯現。青雲白袖,超然出塵。五個老者,四人白衣,一人紫袍。
川不惑看這滿地狼藉:“你為何要傷我弟子?”
“川不惑,你總算出來了!他們的傷都是替你捱的,我今日來只為取你性命,他們擋路,那我只能稍微動手清一清了。”寧霜道。
川不惑眉頭微蹙,思索片刻後與諸位長老對視了一眼,感覺到他們想到的名字和自己想的一致,雙眉倒豎:“寧霜!你在江湖上胡作非為也就算了,我們不去找你,你倒敢自己找上門來。”
邊旁弟子聞言有的驚懼駭然,有的摸不著頭腦,一臉茫然窸窸窣窣地夾雜著談論:“寧霜是誰啊?”“寧霜都不知道?那可是七絕之一的冷血殺手!”那些原先在江湖闖蕩過的聽言自然多些。“噓!你不要命了,若是被她聽去,怕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一陣嘈雜過後很快又安靜了下來。
“磨磨唧唧!是你自己死還是我幫你?算了,問了也白問。”話聲未畢,她人已來到川不惑身前,還未等寧霜出手,站在掌門身邊的兩位長老,二長老和三長老各推出一掌,浩瀚之勢如千軍奔湧欲將其逼退。寧霜也立即出掌試探,四掌相觸即離,準確的說是寧霜主動收了回來,二位長老見她退開,才緩緩收回手掌。眾人見寧霜被打退幾步,二位長老卻紋絲不動,眉宇之間舒緩了不少,神情都放鬆了許多,心下認為定是寧霜落了下風,彷彿已看到了結局。
但他們哪知道寧霜出力幾何,兩大長老又發勁幾許,更不知寧霜能一沾即走,才是顯露了深不可測的內力。
經過此番試探寧霜更加有了把握,因為她極端的自信,自信到只要沒從對手身上感到極大地壓力就篤定自己一定可以將其打敗。
雖然自己也不知道二位長老使了幾分力道,但她可以確定的是至少沒從二人身上感受到如泰山,鴻溝那般無法跨越、逾越的壓力。到現在她仍深深記得曾經有一人帶給她的窒息之感,仍記得那拳腳所攜的崩山裂地之意,自那以後她的極端自信中,便多了分謹慎。
風又起,疾風掠地,枯葉紛飛,殘草摧折。
疾風裹著寧霜瞬息變幻,手一翻捻出五根細針,又一翻手裡的細針盡皆消失。纖足一轉,身形即變,由正面繞到側旁。這一下來勢奇快,一眨眼細針與寧霜幾乎同時到了五人身邊,五根細針分指五人面門,寧霜力貫右掌,發於指,向川不惑後頸大椎處戳去,這便是寧霜的成名絕技之一——冷覺貫。
“冷覺貫”其威力之狠辣在於“貫”字,是貫通、貫穿之意,在深厚內力加持下,能輕易洞穿樁木。而從穴道打入,若沒有強大內力抗衡,則通覺之氣入體,穿行百骸,毀臟器肺腑,神仙難救。
但畢竟輕雲山被譽為天下第一幫派,這五人固然不會浪得虛名。或許是從容又或許沒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不過還好,還好來得及,能夠趕上。大長老衣袖揮掃打落三枚毒針,叮噹幾聲,另外兩枚也被三長老和四長老各自打落。而寧霜指間在離川不惑後頸已不盈一寸時,受到滯礙,一股黏著之感讓其手指行進艱難。應該是川不惑運氣護於周身,稍稍阻擋住了寧霜這迅雷不及掩耳的殺招。身旁的二長老與三長老也已騰出手來,一齊揮掌推向寧霜雙肩,但寧霜哪會輕易讓他們碰到,在她眼裡二人的動作就似烏龜一般緩慢,才剛剛伸出手,寧霜早已不知身在何處。
“這樣太被動了,我們需化守為攻。”大長老道。
“這婆娘有些本事,動作太快了。”四長老道。
“師弟你們合力將她逼到一處,後面的交給我。”大長老道。
寧霜正要再找突破口進攻,沒想到他們卻主動出手。
川不惑雙腿彎曲右腳前跨,形為拗步,雙臂外撐似環抱大缸,納天地之息與其中,先是右手撩撥至胸前,又見左手大開下撫,氣息陡然劇增,就連周身的風向氣流都因此變了軌跡,被他收於掌間。
“這是本門最強武學合雲六式!”人群中響起了一聲驚呼,聲音雖不是很大,但寧霜卻聽得真切,心中自語:這便是合雲六式?
“這就是合雲六式?氣勢果然非凡,這是六式中的哪招?”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今日這女魔頭定會喪命於此,眾師兄的仇可以得報了!”
接著便看到川不惑雙掌猛地推出,真氣衝著凝霜而去,地上的塵埃像虎入羊群般奮力逃竄,所到之處了無痕跡,枯葉繞旋使這道氣流有了實形。寧霜藏於身後的大樹,躲過了這一擊,那勁力之強打得二尺粗的大樹抖了三抖,又落下不少黃葉。寧霜踩著樹幹高高躍起,張開五指朝川不惑天靈蓋抓去,川不惑稍稍後退,四長老緊跟而上,以手作繩避其鋒芒(五指)纏住寧霜小臂,向外一撥便將其勁道盡數化解。此時寧霜中門大開,四長老自不會放過這絕佳機會,左肩前送,別小看這簡簡單單的一撞,在這些內家高手使來,便如蠻牛猛衝,若是捱上這一下,那肚子裡定是一片翻江倒海。只是寧霜縱橫江湖多年,遇到的強者也不在少數,見得多了,應付起來便得心應手許多。只見她巧燕靈蛇般翻舞扭動,翩然落地。不過二長老卻像早已預料到似的,正巧在那落處等她,沒等寧霜站穩,拍出數掌,狂風席捲,剛剛被川不惑打下的葉子還未落地便又被他的掌風帶地翻騰,呼呼作響。寧霜急忙彎腰後襬,強勁的掌風從後腦刮過,險而又險,此時三長老不知又從哪跳了出來,逼得她連連向左側躲閃避。還沒等她喘一口氣,川不惑疾攻而來,雙拳虎虎生風,氣柱轟出,黃葉碎裂,雖不及之前那招範圍大,但禁不住它接連而來,一拳未畢後拳踵至,實較難受。寧霜只得繼續往左側躲避,呼吸變得更加急促,心臟砰砰直跳,預感到十分不妙,倏地驚覺:還有一人遲遲未出手,糟了!此時她的腦海中浮現了“請君入甕”四字。
寧霜想立即遠遁逃離,四長老:“婆娘!晚嘍!”,寧霜抬頭看去,四長老隻手摁下,似“大鐘籠罩”,下方枯葉被壓的粉碎。寧霜迅速催動內力,想躍起抵開這一掌並順勢跳開,破除當下被動局勢,可惜未等她出手,左邊又現一掌,而這一掌平平無奇,沒有任何動靜,但卻比之前的都要兇險。看到這一掌時,寧霜便清楚在此過後便會分出勝負,不應該是決出生死,這是輕雲第一人的一掌,必是全力的一掌。
寧霜急忙運轉內力接住這一掌,二人雙掌沒有相觸,在旁人看來似乎是有斥力一般,但寧霜所受震驚遠不及此,因為她打出的內力似打到空處,生出悠遠遼闊之感彷彿泥牛入海沒有任何回應。不怕激烈地碰撞,就怕這有力沒處使,不但會受其牽制,還消耗氣力沒產生任何效果。
暗自心驚:這嚴風果真與其他四人天差地別,若是再這樣拼鬥下去,怕是不妙啊!大長老也是吃驚:這寧霜果真不可小覷,內力確實驚人!若是完全參悟了這最後一式可有十足把握,現下卻不好說了。另外四人也不放走這絕佳機會,運起內勁合力打去,寧霜別無他法只得以另一掌接下。霎時氣流湧動,草木傾倒,衣襟抖動,白鬚紛飛。大長老和其他掌門長老分立兩邊,一邊風平浪靜一邊飛沙走石,看的眾人眉飛眼直,神情煞是有趣。
“這是什麼情況?到底哪邊更盛?”
旁邊一人狠狠拍了他的腦袋道:“說什麼呢?你還希望那寧霜贏不成?”
那人低著頭,揉了揉腦袋:“師兄,我是說大長老和其他長老哪邊更盛?”那被叫師兄的這才知道自己理解錯了,幫著他一起揉著腦袋。那人又道:“不過那女魔頭還真有兩下,竟然能在掌門長老合力打擊下撐這許久。”
“我看已是強弩之末,馬上就會敗下陣來。”
再說寧霜自然不好受,雖武藝超群名列七絕,但以一敵五況且其中一人還是僅在七絕之後的嚴風,任誰來都不會好受。寧霜別無他法,只能調整氣息,內息更是加速運轉,內勁層層交疊,一陣強過一陣。感到寧霜還有餘力,現下比之之前更盛,掌力似滔天巨浪拍來,五人都吃驚不已,除了大長老看著還能淡定,另外四人額頭已沁出豆大汗珠,肚裡一片翻江倒海,怕是要將這幾天的飯都吐出來,神情很是難受。
寧霜此時與嚴風比拼內力,感覺觸碰到了什麼,不像之前那樣茫茫一片,猶如無底洞。大長老頓感不妙:不好!我還是低估了她。想要將內勁撤回,但這談何容易,不說二人有所差距即使是實力相當的兩人也不敢輕易撤回內力,只要對方沒有收手,貿然撤走,對方的勁力便會魚貫而入,傷筋損脈都算輕的。大長老正要變化內息執行,將而自己與寧霜排斥開來。寧霜自然也感覺到了他內息的變化,更加篤定自己的判斷,催盡全力,內息極速運轉,向一處(所觸及處)猛攻而去,霎時體內氣血翻湧,險些衝出喉嚨。“嗯!啊!”幾聲痛喝,五人癱倒坐在地,大長老嘴角溢位鮮血染紅了唇邊白鬚。
“啊?”在一旁觀戰的弟子連連驚呼,難以置信。“怎麼可能?”眾人都十分不解。難道那什麼七絕是天外高人,本以為能與大長老媲美也就罷了,這五大巔頂之人合力都敵不過,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也是完全無法想象的。“咔嚓”他們彷彿都聽到什麼東西碎了,而聲音卻發自內心深處。
寧霜緩緩轉身,帶著些許血絲的眼睛看著川不惑,一步一步地挪著。
“寧霜,你不能殺我。你這樣濫殺武林英豪,就不怕引起眾怒,眾人討伐。”川不惑叫喊著。
寧霜卻像是沒有聽到一樣,繼續一步一步地向他走去,走得不是很快,但每走一步川不惑就感到一陣窒息,每走一步就離死亡更近一分,而他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無力感傳遍全身。川不惑見她不為所動,掙扎著撐起身子往後爬,但哪還使得上什麼氣力,只能邊掙扎邊說道:“你不能殺我,我是堂堂輕雲的掌門,你若殺我,必遭天譴!”
一尺,不到一尺,川不惑慌了,歇斯底里地喊著:“寧霜——”寧霜指間微動,細針彈入川不惑的脖頸,下一刻,川不惑的嘴一張一合卻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響。寧霜本打算走了,可想了想用盡最後一點力氣,一掌摁落,川不惑心脈盡斷,全身癱軟沒了生氣。
此刻天地之間沒了聲響,靜得可怕,就連眾人的呼吸都為之一滯,沒人敢上前阻攔,沒人敢賭她是不是已到強弩之末。
眾長老也沒說話,可能他們並不怕死,也可能是為了留得青山,將來報仇雪恨,顯然現在惹她不是最好的時機。
寧霜就在眾目睽睽之下離去……
風驟停,帶走了血腥,掃盡滿園殺意,也吹散了輕雲山的傲骨。
一瞬間,輕雲山頂亂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