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遲晚上獨自躺在床上，顧妄難得不在，他竟然還失眠了。
窗外明月高掛，洛遲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睡不著。
他坐起身，給自已倒了杯水，走到陽臺，望著窗外廣闊的天際，漆黑一片，幾顆星辰黯淡閃爍。
唯有明月懸掛在雲梢，更顯透亮。
洛遲心想，這或許是他難得得到逃跑機會的機會。
樓下別墅大門傳來開門的聲音。
洛遲低頭看去，顧妄的車緩緩駛入，停在主樓前。
車門開啟，顧妄下了車，像是有所感應般的，男人抬起頭，和二樓陽臺上的洛遲四目相對。
藉著月色，洛遲一眼看到顧妄身上的……血。
瞳孔不由一縮。
*
顧妄很快就上了樓。
洛遲趕忙從陽臺出來，正看見顧妄走了進來。
“你……”
洛遲斟酌地開口。
顧妄卻是走過來，單手把他環進了懷裡。
“等一下，你沒事嗎？”
近處看，洛遲才發現，顧妄身上的血不少，不得不說他真的嚇了一跳。
哪怕知道顧妄下去沒什麼好事，但以他的腦洞，他也怎麼都沒想到，當爹的能把親生兒子打這麼狠。
“痛……”顧妄一隻手攬著洛遲的腰，下巴抵在少年的肩頸，緩緩吐出一個字。
明明沒什麼語氣，可就是有幾分撒嬌的意味。
洛遲身子微微一僵，愣怔了一會兒，試探性地伸出手，在顧妄的後背上輕輕哄拍了一下。
“為什麼不反抗？”
明明他有那個能力。
顧妄扯了扯唇角，沒吭聲。
就在洛遲以為他不會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顧妄的聲音幽幽飄進耳畔。
嗓音低且縹緲，像是被風吹過來，話音沒落就散了。
不細聽會有些聽不真切。
“我記事太早了……”
“什麼？”
洛遲不是沒聽清，而是有點沒明白顧妄這句話的意思。
“三歲多的事情我都還記得，那時候他們的感情還很好，顧華榮……每天下班，第一件事就會來抱我，就算再忙，也會每週專門挑一天的時間來帶我玩……他會手把手教我寫字，會溫柔的親吻母親的臉頰。”
他以為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直到外公外婆去世，母親身體越來越弱，顧華榮直接把兩個女人接回了家。
甚至還有那兩個女人分別給他生的一兒一女。
多可笑，算算年齡最大的那一個，只比他小一歲！
他的家，從父親親手把那兩個女人接回家的那一刻，徹底破碎。
母親自然是接受不了的，可也沒有辦法。
顧華榮哄著她，給她買這買那，說這兩個女人永遠不會越過她，他也永遠不會娶別的女人，在他心裡，他的妻子只有她。
他最愛的也只有她。
很可笑，顧華榮是真這麼認為的，他愛妻子，會給她最好的物質生活，她病了，會請最好的醫療團隊，她死了，他也真的痛哭流涕，痛苦煎熬。
可他也能理直氣壯地在愛她的同時，把心分成許多份，分給其他許多的女人。
多可笑，他會對每一個跟了他的女人用心。
和她們每一個人在一起的時候，他都是真心實意。
儘可能給照顧好她們，哪怕膩了分了，也會好聚好散，給他們一筆不小的安置費。
而這樣的顧華榮，在他們圈子裡的確風評還不錯。
女人多，但每一個女人都過的很不錯，分手也體面，還大方。
呵！
這樣的顧華榮，他只覺得噁心。
他是恨他的。
可偏偏，他壞又壞的不徹底，小時候的那份美好回憶，像是珍寶一樣一直被他藏在心底。
時不時就會翻湧而出，想忘都忘不掉。
“為什麼有的人，能同時愛上許多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上受了傷，加上晚上喝了不少酒，今天的顧妄話變得多了起來，“那算他媽什麼狗屁的愛？”
洛遲終於明白了顧妄話裡的意思。
如果顧華榮從頭到尾沒疼愛過他，沒讓他感受過一絲父愛。
顧妄還能痛快的恨一下這個父親。
可偏偏，他是被疼愛過的，顧華榮也的確不是對他沒有父愛。
可他明顯又算不上一個稱職的老公、父親。
就會讓糾纏在其中的人變得更加痛苦。
洛遲忽然有點同情顧妄。
雖然他家沒什麼錢，他的爸媽去世的早，但卻留給了滿滿的愛。
也正是因為爸媽的愛，支撐著認真而努力的經營著自已的生活。
可顧妄明明擁有著普通人夢想的一切，但這日子過的……
“你的傷……先處理一下吧。”
洛遲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顧妄。
這種事情，好像說什麼都挺蒼白無力的。
只有困在局中的人才會知道有多痛苦，只有靠自已想通，放過自已，才能真正走出來。
洛遲乾脆轉移了話題。
顧妄這一身傷的，真的沒事嗎？
顧妄從鼻子裡哼出一聲，應了。
但是沒動。
無錯書吧依舊還是抱著洛遲捨不得撒手。
洛遲也不敢掙扎太過，怕碰到顧妄的傷口。
他都有點幻痛了，這人是沒痛覺嗎？
洛遲忽然意識到，他之前以為顧妄身上的那些疤痕，是顧忘自殘留下的痕跡。
現在看來，也不全是。
起碼那些疤痕的背後，也有不少是顧華榮給留下的。
“顧妄？”
見顧妄沒動，洛遲又喚了一聲。
“洛遲。”顧妄攬著洛遲的手臂無聲收緊，“還好……現在有你，小東西。”
“……”
洛遲沉默下來。
顧妄也沒想要他說什麼，嗅了嗅少年沐浴後的清香，心滿意足的揚了揚唇。
有他在就好。
不管他是不是自願的，起碼，他就在自已身邊。
洛遲僵著身子，推了推顧妄，“我扶你去浴室，把傷口清理一下。”
顧妄點點頭，跟著洛遲一起往浴室走。
進了浴室，顧妄看了看洛遲，道，“我自已來就行。”
他能看出來，小東西是個怕疼的。
讓他在旁邊看著，估計他得難受死。
“你自已可以嗎？我看你後背也有傷……”
顧妄衣服上，有不少地方都破了，洛遲終於發現他的傷是怎麼來的。
明顯是鞭子抽的。
這都什麼年代了，家長教訓孩子竟然還會抽鞭子？！
洛遲難以置信。
顧家還真是一次次突破他那貧瘠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