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金只覺得渾身汗毛乍起,儘管他現在好像沒有汗毛。
刑歲的謀劃竟然到了這種程度麼!甚至連流銀的死、自已勉強到達半步聖階的情況都在他的計劃之中!
更不用說城衛軍屍身中埋藏著的晶片……恐怕早在幾年之前就開始準備了吧?
自已身為黃金堂的首腦,竟然沒有絲毫訊息!
正是一無所有才能激發出絕境之中的潛力,正是破釜沉舟才是魚死網破的前提!
望著不遠處抖擻精神,優雅地整理身姿的刑歲,赤金頗有種想要哭的感覺。
刑哥啊刑哥,你瞞的我好慘……
修長的深紅指揮棒輕輕揮動,尖端化生出一張微小卻猙獰的口,瘋狂咆哮。
便有深紅到發黑的流星自蒼穹墜落,隨著沉重的鼓音爆碎成萬千花火直墜而下,輕而易舉穿透那層黑白紫交織的光罩,與殘留的火焰融合,畸變的火苗便萌發出枝丫,紮根於這片戰場之中。
以畸變的火苗為眼,刑歲能夠清晰地觀察到這片炙熱的天地內任何能量的狀態。
漆黑的光芒帶著已死太陽的嘆息,像是以大提琴的音色在輕柔穩重地奏響,起的卻是日式經典的的幽怨調子。
白熾的火焰恍若編鐘悠遠,琉璃般清脆、莊重,宏大的大調將小調硬生生壓下去一頭。
而黑紫色的焰暴怒且瘋狂地燃著,刑歲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與前兩者相比,費爾的力量毫無疑問是較為弱小的一方,但纏繞著災劫的火焰竟然在大提琴與編鐘的怪異組合之中燃出了另一種音色。
就好像是刺耳、尖銳、聒噪的電吉他,雖然對祝融造成了些許負面影響,但那股暴怒的殺意卻直直面對天照,整體效果來說幫助不小。
“搖滾?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指揮棒輕輕旋轉,將尖頭朝下輕點,深紅的力量擴散,良性的畸變渲染在編鐘與電吉他之上,帶著刑歲的意志發動雷音,朝著幽怨的大提琴發出咆哮。
鼓點,驟然響起!
“那麼,就讓我來將節奏理順。”刑歲的笑容帶著殘忍,“將‘雜音’剔除。”
不若旋律的高昂莊重,也不若和絃的源遠流長,爆裂的鼓點裹挾著沉重的嘆息一聲聲響起,將有些不和諧的電吉他、編鐘的音調串起,宛若鋪出一條寬闊大道供他們行走。
光罩內。
右臂深紅的祝融就那麼立在身體殘缺的天照面前,心念一動,右臂驟然化作深紅寶石寸寸碎裂,待到碎塊汽化後,一柄血紅長刀靜靜地安置在那。
“邪魔,聽到了嗎?是刑歲那小子。”
一團純粹的紫黑色火焰裂出嘴角,發出令人心悸的笑聲。
“我再說一遍,小火人。老子叫費爾不叫邪魔。”
“不過,刑歲老弟的意志都上場了,這得是催咱呢。”
天照修長的四肢接觸地面,修長的身軀像是被火爐煅燒過的玻璃,顯出赤紅的色彩,蛛網般的裂痕爬滿她身體每一處,就連那完美的臉頰上也有碎裂的痕跡。
“別得意太早……哪怕我自爆也得拉上你們兩個。”
成千上萬的漆黑光球自天照的體內剝離,子彈般朝著祝融和費爾襲來!
而二者不躲不避,祝融輕踏一步,絢麗的刀光煙花般綻放,輕易將光球斬碎。
遠處,一顆深紅心臟懸浮在高空,似乎不受任何事物影響,以濃稠到令人作嘔的畸變作為血液與力量,不斷泵動著,奏出有節奏的宏大鼓點。
“咚、咚、咚、咚……”
頻率與節奏對祝融和費爾來說自然圓融一體,舒適無比。
但對天照大御神來說,那鼓點聽在耳朵裡卻那麼難受。
始終差半拍!
自已的頻率、節奏與那心臟相比,始終差半拍!
大提琴的幽怨音調驟然抬升,怨氣沖天而起,宛若井中的貞子拖著長長的白衣爬出枯井——
編鐘與電吉他卻奏出莊重又瘋狂的曲調,硬生生將那幽怨的音調衝了一下,讓天照好一陣難受。
緊接著吉他偃旗息鼓,編鐘的步伐密集且莊重,血色刀光裹挾著原初之火一下接一下地劈斬在天照徒勞遮擋的手臂上,無視逸散而出的濃稠黑色火焰,只消一息便將那胳膊劈作兩半。
旋即編鐘後退,吉他轟然奏響,黑紫色的烈焰近乎燃燒了半邊天,吞噬、廝殺、燃燒、撕咬……甚至妄圖將對面的恐怖能量化作自身的一部分。
萬千紫黑鎖鏈帶著尖銳的鋒芒伸出,怨毒暴怒地纏繞在天照四肢,收緊!
熔斷天照大部分軀殼,將那流淌著的漆黑的、液體般的能量貪婪地啜飲。
“即興時間。”刑歲犀利地做出點評。
電吉他稍稍收斂起鋒芒,與編鐘、大提琴一同化作柔軟且溫和的背景。
而後象徵著鼓點的心臟驟然炸裂,粘稠的深紅液體瞬間噴薄而出,刑歲的身影取而代之,足以將金鐵汽化的高溫他視而不見,自半空中墜落。
有碩大的鋒芒憑空浮現,一輪數十米長的猙獰大戟無視空間限制,浮現在刑歲掌中,在畸變與烈焰的加持下仍在迅速增殖著,似是有數萬冤魂在其上咆哮,揮舞產生的雷鳴聲像是一連串爆裂的鼓點驟然炸響!
“個人solo時間!”帶著獰笑,刑歲手中的大戟狠狠斬下!
風雷乍起,雲捲雲舒,施加上純粹法則力量與畸變的錦離淵在這一瞬間迸發出令人膽寒的力量,宛若要裂開天淵那般直直朝著天照劈去。
費爾與祝融同時出手,一條紋刻著紫黑魔紋的白熾鎖鏈纏繞在天照脖頸之上,並迅速蔓延至全身,如拴住豬狗那般。
千鈞一髮之際,便見著那佈滿裂縫漆黑軀殼猛然亮起白色的光芒,看不出究竟情緒如何,但刑歲等人仍能感知到那被白熾充滿的雙目中,溢滿瘋狂與拋卻一切的歇斯底里。
“來啊,將我斬殺!”天照大御神直直的望著近在咫尺的大戟,平滑的面部裂開一張漆黑如深淵的口,密密麻麻的白色裂痕佈滿全身 ,似乎下一秒與鋒芒接觸便會爆炸,眾人毫不懷疑,天照的爆炸能將整個高天原夷為平地。
但在與天照的軀殼接觸的前一瞬,充滿暴怒的鋒芒卻硬生生停滯。
眼眶溢滿鮮血與暴怒瘋狂的刑歲在這一瞬間,竟然硬生生停止了攻擊。
勁風呼嘯而過,吹動每個人的髮絲,也讓天照得逞的笑容迅速錯愕。
“我有一萬個理由可以斬殺你,但我卻不想這麼做。”畸變驟然回縮,刑歲蹲下,看著跪在地上的天照,臉上仍流淌著血液,但神色卻無比平靜。
“距離那個層次,我只有一步之遙。”
“有人告訴我,‘需從極動中尋到極靜,於雷霆中窺得本心,在震天鑼鼓中尋到僻靜。’,而我也正是這麼做的。”
手掌按在虛空之中,有細長條的灰色輪廓自虛空中浮現。
灰色的繩索穿插白熾鎖鏈的筋骨,化作深邃的刺,將天照的關節穿透,令那讓人恐懼的高溫硬生生綁縛在她的體內,像是將一頭暴怒的猛獸重新捆起來,不能動彈絲毫。
“遵從暴怒的意願,我當然會將你斬殺,不留絲毫猶豫的機會。”
“但理性告訴我,若是現在即刻將你斬殺,不光你的自爆是大麻煩,櫻花神系‘三貴子’的完全死亡,也同樣是大麻煩。”
“廣廈失去最主要的三根支柱,當然會傾倒。而這種傾倒是不可逆的,且必然會影響到世界的格局與規則,我還是希望穩定一點。”
灰色的繩索刺透天照的每一寸面板,滲入每一段筋脈,同樣破碎了每一個靈力節點。
“多虧祝融前輩和費爾哥的消耗,讓你稍微降了降溫。”刑歲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掌,拍了拍天照的臉,“不然我對你還真沒辦法。”
之後,刑歲沒有理會神色怨毒的天照,站起身望向身邊的祝融與費爾:“多謝二位出手相助,不然僅憑刑某的本領,怕是要費一些功夫。”
“蠻夷之族能成長到如此地步,本就是一種罪惡。”祝融抱著雙臂淡然道,“此舉也是為了我華夏,我身為五嶽庭的人,此舉是分內之事罷了。”
而相比於祝融的文縐縐,費爾就顯得要直接得多:“都小事,以後誰欺負你跟哥說啊!”
旋即,祝融的身形與那一塊蒼翠的枝幹迅速消散不見,想必是回到了五嶽庭。
費爾笑著揮了揮手,化作一道流光回到了那暗紅門扉之中。
“金子,來我這邊。”朝赤金傳了一聲訊息,刑歲伸了個懶腰,俯身牽起綁縛著天照的繩索一端,“收拾收拾,咱該回家了。”
遠處,木質的太陽船肉眼可見的迅速腐敗下去,不消多時已然化作一堆飛灰,其中寄居的高天原神明早已不知所蹤,想必隨著天照被擒,也消散在空氣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