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一點……在快一點!!!”睚眥嘶吼著,四蹄不要命地刨動,踩著腳下不斷浮現出的雲朵,朝著遠處金芒炸響之處飛速奔去。
“刑獵,陛下他們現在究竟如何?”御虛扶在睚眥背上,一面不斷釋放出雲朵提供落腳點,一面擔憂的問道。
“非常不好!父親的情況還算可以,但母親……”睚眥眼中流出熱淚,轉瞬雙肋生出數十米長的芭蕉葉,巨力煽動下,流星般朝著遠處飛掠而去。
漸漸地近了,漸漸地近了。
卻見金芒漸熄,日薄西山,燦金的太陽褪去熱量,剩下赤紅的輪廓漸漸暗下去、暗下去。
獵獵朝著金芒熄滅之處,一頭栽去!
終於……
熱浪灼人,幾乎將皮肉烤熟,彷彿是被加強了一萬倍的陽光照耀在身上,令人痛不欲生。
“媽!!!”望向遠處焦黑的一片,獵獵幾乎認不出那道熟悉的身影,白裙焦黑、四肢開裂,像是瓷窯燒出來的殘次品,脆弱又醜陋。
迅速褪去睚眥的外表,獵獵的軀殼之上顯出嫩綠的裂縫,快步向前,將那道身影抱在懷中。
“兒子……”白沫露出一絲微笑,輕撫獵獵的臉龐,又伸出手指遙遙指向炙熱的遠方。
有歇斯底里的怒吼混雜著女人怨毒的咒罵,忽的炸開,混雜著漫天金星四散而飛。
千萬又千萬道陽光交相輝映,金鐘與金瞳相互碰撞,溢位鮮血。
“你赤金叔叔就在那,快……快去幫他。”而後,纖細的手臂無力墜落,碎成一地骨渣。
而那手臂的主人此時已然虛弱地閉上雙眼。
“媽……媽!”獵獵的淚水奔湧而出,顫抖著探了探白沫的鼻息,察覺到微弱的呼吸後便不再猶豫,身形閃爍間離開此處。
留下御虛在原地照看眾人。
遠方的戰場是兩輪大日的領地,燦爛的光芒讓刑獵幾乎看不清他們的身影,他只是一味地奔跑,朝著那大日。
漸漸地近了,炙熱的光燒灼在面部上,焦黑的煙在下一瞬騰起,可刑獵卻無暇顧及這些。
“敢動我媽……”再不掩飾修為與底牌,微縮的生態系統迅速建立,一波波似的盪漾開來,以血肉為肥料、藤蔓為主體、雷電作背景。
遠處,赤金周身纏繞著的千萬道陽光分出微不足道的一絲,朝著生態系統的核心投來驚鴻一瞥。
“獵獵,接好了。”
燦爛的陽光似是裹挾著世間最為恐怖的高溫,甫一接觸,生態系統便如陽春白雪般迅速融化。
而後,有綴著金絲的幼苗緩緩鑽出血肉,萌發、生長、開花、結果,長成一片繁茂的森林。
“金叔!我馬上來!!!”刑獵站在生態系統正中,眼中再無慣常的優雅與淡定,像是一條受傷的幼獸,兇狠又歇斯底里。
……
“快一點,再快一點……金子尚能跟天照過過招,刑獵可受不了啊……”一萬道畸變化作漆黑的油墨深深嵌入刑歲的血肉,卻讓那血肉反而迸發出更強大的能量。
千萬羽翼瞬間衝破皮肉,迅速扇動。
千萬道微小的推進器結構自背後萌發,滿功率執行。
只不過兩息,刑歲便來到了戰場邊緣。
遠處,焦屍堆砌地如若剛開採出的煤堆,脆弱又漆黑,正是城衛軍的屍骸。
純白的雲朵被城衛軍的鮮血與黑灰染成猙獰的模樣,足以看出城衛軍掙扎過的痕跡。
在近處,如火焰般熊熊燃燒的天照現出燦金的色彩,仿若半透明的薄紗,帶著熾熱的氣息。
赤金與其毫無花哨地碰撞在一起,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整個空間都被這股巨力震撼得微微顫抖。
無數根粗壯的金藤交織纏繞,如若靈活的蛇穿插騷擾著天照,時不時躬身,筋肉之中彈出一把燦金長矛,瀟灑一甩,將其甩入赤金手中。
金藤身上閃爍著強烈的湛藍色雷電,每一根都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氣息。
反觀赤金,一身皮肉皆已散去,破損一處便用一處力量由虛化實,打補丁似的大剌剌糊在那一處。
像是純粹由琥珀鑄成的神像,半透明的皮肉之中鑲嵌著太陽,深邃的骨血之中流淌著黃金。
看不清表情,赤金似是在哭泣,似是在嘶吼,又似是在吶喊,但更多的是顫抖。
比那天照、月讀之流更像神明,較之刑歲更似瘋魔。
“金子!我來了!”毫不留手,刑歲調動起規則之力,一道烈風旋作風刃直奔天照大御神而去。
卻見天地傾頹高天掩泣,陣陣陰風帶著歇斯底里的號哭,裹上刺骨冰寒,宛若將空氣凍結。
“刑歲!”天照大御神瞳孔顫抖,源於血脈深處的連結讓她早就知曉了月讀的死去,心中絕望更加一分,但源於自身實力的強大卻讓她稍稍定了心神。
隨手揮灑烈陽的光華,將那陰寒烈風吹拂地一乾二淨,同時將赤金逼退,天照大御神身上亮起萬千光華,乾脆懸浮而起。
嚮往太陽,信仰太陽,接觸太陽,而後……
成為太陽!
天地迅速的暗下去、暗下去。萬千光芒色彩化作游魚,朝著高天之上懸墜著的光芒萬丈投去,如若投入母親的懷抱。
讓那唯一照耀著的繼續照耀,讓那暗沉的繼續暗沉。
刑歲暗罵一聲這娘們真是瘋了,雙腳迸發巨力,身形卻在爆衝出去的一瞬間被同樣的力量彈了回來。
太陽的蛻變,容不下任何變數,這自然是“規則”使然。
“刑哥,看樣子你給她帶來的壓力……不小啊,這都開大了。”赤金勉強撐著身體來到刑歲身邊調侃著笑道,實際上他的靈魂寄居在純粹由靈力臨時構築的軀殼之中,稍稍分神便會潰散。
“父親。”刑獵一改方才的歇斯底里,恢復了曾經的優雅乖巧,但並不活潑,只是低垂著眉頭站在刑歲身邊。
“你母親沒事吧?”刑歲望著刑獵,光芒皆已散去,看不出他的表情。
“母親……暈過去了。城衛軍很多人都死了,流銀叔叔也……”刑獵竭力維持著淡定的表情,但淚水還是不由自主地流淌而下。
似乎少年來到高天原後,一直都在流淚。
父母的安危、長輩的逝去、局勢的絕望……
一切都讓年幼的刑獵感到茫然,且無所適從,往日寧靜祥和的生活被那麼輕易的打破,曾經活潑的母親暈倒在焦黑的血中,曾經和藹的父親身纏畸變,與大日為敵。
一隻溫暖寬闊的手掌輕撫獵獵的腦袋。
“別怕,爸爸在呢。”刑歲溫和道,“有爸爸在,怕什麼。”
“我……”刑獵哽咽著想說些什麼,即便看不見表情,他仍覺得父親此時定然是極為溫柔極為自信地笑著,帶著一如既往的安全感。
望著遠處的大日攜著萬千光華,膨脹後迅速收縮,自那白熾的表層下顯出赤紅的輪廓、深黑的斑點如若夜空中的星辰,星星點點綴在其上。
本能在刑歲的耳邊一遍又一遍地咆哮、嘶吼:大的要來了!
“金子,你帶獵獵去後面避一避。”刑歲罕見的嚴肅起來,“帶著其他人一起,有多遠躲多遠。”
“刑哥,我不走。”赤金望向刑歲,一雙鎏金的眼瞳帶著堅定和瘋狂,倒是有幾分像刑歲。
即將跨入聖階的青年直直的盯著帝王,宣告自已的想法:“我要留在這。”
“那便留下來。”刑歲揮揮手,空氣收縮了一瞬,一張一翕之間,獵獵的身形如若出膛的炮彈倒飛而出,撕開雲霧,向著大後方飛去。
不消多時,嵌著金紋的藤蔓飛舞著纏上每人的腰間,宛若燦金的八爪魚,帶著眾人逃離戰場。
臨走時,仍不忘攜上城衛軍的焦屍。
一聲黏膩的響聲,近乎死去的赤紅巨卵破開了那堅硬的表皮。
一股強大的力量幾乎是在瞬間便噴湧而出,無數道血紅色的漿液瀑布般流淌而下,灌溉世間天地。
漿液仿若擁有生命,迅速地覆蓋了整個世界,將萬千光華重新歸還於世間,是它最後的仁慈。
就在這時,一個修長的身影撕開巨卵的裂縫,緩緩走出。
是一尊身材比例堪稱世間完美的漆黑塑像,每一處線條都極為流暢順滑,像是世間最完美的藝術品。
面板本身不發光,但堪稱絕對光滑的外表讓周遭的一切倒映在其上,像是一面形狀不規則的鏡子。
面部平坦無比,只剩下雙眸閃爍著熾烈的白光,宛如兩顆燃燒的恆星。
當塑像邁出第一步時,整個世界瑟縮著顫抖了一下。
旋即令人恐懼的熱浪一圈接著一圈地盪開。
眨眼間,熾熱的溫度驟然升高,將天空中的雲層殘忍地蒸發殆盡。
遠處絲縷雲朵瞬間消失不見,只剩下一片被煅燒得赤紅的天空。
倒塌的樓閣廢墟在高溫的衝擊下毫無抵抗之力,直接被汽化得乾乾淨淨,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天照.太陽黑子形態,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