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了一陣子快遞,我發現了一個規律,
幹快遞賺不賺錢,與送貨的客戶是否集中有很大關係。
如果客戶很集中,比如在一個小區內,最好是在一棟樓裡面,就容易賺錢。因為跑快遞最大的成本就是汽油錢,如果能少跑路、多送貨,就能賺錢。如果送貨的客戶很分散,就可能賠錢。
這天中午,我在一個街邊小店吃米線,一個盛通的快遞員也端著一碗米線坐在了我身邊。
可能是因為彼此都穿著印著公司標籤的馬甲的原因,我們第一次眼神相對,就產生了互相認同感,於是我們兩個便聊了起來。
“今天的客戶太分散了,十個單子,要跑四個小區。”他抱怨道。
“都要跑哪個小區?”我問他。
“下午要跑東昇花園、益豐會館、安雄小區和滇峰小區。”他一臉無奈地說。
我發現我也有東昇花園和益豐會館的單子,於是就對他說,我可以幫他送東昇花園和益豐會館的單子。
他聽我這麼一說,眼前一亮,立刻問我有沒有安雄小區和滇峰小區的單子,我說有。
於是我們兩個很默契地進行了互換,等於他下午就可以少跑兩個小區,而我可以少跑一個小區。
看來我們兩個合作的潛力很大,於是我們兩個互加了微信,便開啟了默契的合作。他叫劉智勇,是川蜀人。
從那以後,我們兩個人每天到分公司拿了各自的單子之後,便會找一個僻靜的角落換一下單子,這樣就可以少跑很多路,能省很多汽油。
半個月後,劉志勇又拉來了兩個夥伴,於是我們四個人便每天都會在一起換單子。
為了不被同行發現,我們四個人特意在一個城中村裡找了一個很隱蔽的小角落裡進行換單操作。
我們每個人都有一個記賬本,如果兩個人換的單數量相等,就只記錄換單的數量,如果兩個人換單的數量不等,還需要記住欠單的數量,每個月的月底要清零一次,欠一單算一塊錢。
慢慢地,加入我們這個小組織的快遞員越來越多了起來。
這天,一個贛南的姓胡的快遞員用微信單獨給我發資訊,說他有三個單子在我負責的這一片,問我有沒有他負責的那一片的單子。
我一看,我有兩個他負責的那一片的單子,於是就告訴他,我有兩個單子可以跟他換,欠他一個。
因為以前大家都是在微信群裡面公佈自己可以交換的單子,從來沒有一對一單獨聯絡過,可是這個小胡為什麼突然要單獨聯絡我呢?
於是,我便問他:“你怎麼不在群裡發換單資訊?”
他回答我說:“我的一個老鄉總想拉幾個人分出去,不想跟著現在這個換單的群混了。但是我不想離開這裡,暫時也不想得罪我的老鄉,於是就只好單獨聯絡你。”
聽了小胡的話,我意識到,我們這個拼湊的鬆散的組織,看來就要發生分裂了。
如果一旦發生分裂,大家的好日子可能就結束了,因為兩幫人會進行激烈的競爭,甚至互相拆臺。
一週後,果然有四個人從我們的換單群退出了。我知道,我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
雖然我們剩下的四個人依然可以繼續換單,但是效率比以前低了很多。
這天,我回到公司取件,我的領導便把我叫到一邊,說有人舉報我跟外公司的快遞員私下換單,按照公司的紀律,每單必須要親自送到客戶手裡,我嚴重違反了公司的紀律,公司決定把我辭退了。
我靠!我又失業了!
我知道,肯定是那幾個搞分裂退出群的人乾的,他們的手段也太卑劣了!就為了幾個快遞單子,竟然不惜背後捅我刀子。
我感覺這些人比紫雲花園的趙經理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被悲觀的情緒籠罩了,如果這個世界上到處都是耳語訛詐,我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意思?
我突然想起了我老爸曾經對我說過的一段話:“老二,你離開了校園,走向殘酷的社會,一切都會與你在學校的時候不同。”
當時我還不太理解,我老爸為什麼說社會是殘酷的社會,因為以前我認識的很多社會上成年人都是很懂禮貌、客客氣氣、一團和氣的樣子。
搞了半天,那些客客氣氣都是假的,真實的世界竟然是如此的骯髒、如此的殘酷!
我沮喪地回到家,在吃飯的時候,我把我最近在快遞公司經歷的前前後後對我老爸老媽說了一遍。
我老爸老媽很認真地聽我講,但是他們的表情都很平淡。
這使我有點懷疑自己的口才,是不是我講得不夠精彩。
明明是我經歷了那麼醜惡的人和事,可是他們的表情似乎都是很習以為常的樣子。
“你是不是對出賣你的小夥伴很失望,甚至很憎恨?”老爸面帶微笑,表情很輕鬆地問我。
“嗯!”我用力地點頭,甚至眼睛裡還含著淚珠。
“你在上學的時候有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老爸微笑著問我。
“沒有!”我用力地搖頭答道。
“你認為學校裡為什麼沒有這種事呀?”老爸繼續問我。
“……嗯……”我一時語塞。
雖然我意識到,學校裡與社會上確實區別很大,但是說不出到底有什麼區別。
“其實學校裡也有一些調皮搗蛋不聽話的壞孩子,他們有時候也想坑害別人。但是他們在學校坑害別人之後,往往自己也得不到什麼好處,反而可能會遭到老師和家長的懲罰。所以,在學校裡,坑害別人的事情並不多。”老爸一邊說,一邊喝了一口茶水。
無錯書吧我感覺老爸說得有一些道理,於是就一邊點頭,一邊期待著老爸繼續說下去。
“但是,在社會上,坑害別人是有好處的,也就是說,害人的人自己一般都有利可圖,所以坑人的事情就比較多。比如你們那個物業經理,他坑你的同時,保護了自己。而背後告你黑狀的快遞員,把你坑了,他們就會減少一個競爭對手。所以,在社會上,坑人的事情要比在學校多得多。一般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坑別人。”
老爸說著,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比如那些躲在緬北在網路上搞詐騙的,他們騙別人,自己就能賺錢。”
“哦……在學校裡,老師總是教我們要團結、友愛、奉獻、互助。我沒想到社會上的人這麼壞!難道他們沒受過教育嗎?”我感到很疑惑,於是便問老爸。
“其實在社會上,大部分人還是講道德的,講道德的人的比例跟在學校裡差不多。只不過是在學校裡,不講道德的人不太容易被發現,因為學校裡沒有利益爭奪。比如你多考幾分,也不比別人多賺錢。你當班級幹部、是三好學生,也不賺錢。這些不講道德的人其實在學校可能也是不講道德的,只是在走進社會之後,有了利益糾葛,他的本性才更容易暴露。”老爸耐心的解釋道:“比如那個物業經理,他在學校時說不定還是班幹部,也許還是三好學生。他在學校的時候,一般沒有人能看得出來,他是一個栽贓陷害的小人。主要是因為在學校沒有什麼事情值得栽贓陷害。”
“嗯……”我用力點點頭,感覺老爸說得非常有道理。因為我對趙經理的第一印象,就是類似於學校的班長或者學生會幹部的那種光輝形象,看起來很有人格魅力,果斷又大方,很有領導範。
確實單憑印象很難相信他能幹得出來那些骯髒的勾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