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湖面泛起了一陣的煙波，枯黃的柳葉隨風飄落在那穿的有些潦草，頭髮都有些發白的算命人頭上。
“對就是你，公子！”那算命之人見李餅轉頭，招呼得更起勁了。
“袁先生。”
李餅沒有想到會在這時遇到袁先生，一時間有些愣住。
“公子竟然認得我？”
袁先生也挺驚訝的，畢竟他看這位面生，應是沒有見過的。
李餅沒有說什麼，只是有些搖搖晃晃地在袁先生攤前坐下。
“方才你可是要與我算一卦？”
李餅從懷裡摸出錢袋，放在了一旁。
袁先生自然也是沒有見過如此大手筆之人，震驚之餘，還是問了一句：“公子有沒有想算的？”
李餅歪了歪頭，“那就算我現在心想之人在何處？”
袁先生聞言卻犯了難，“這……我試試吧。”
說完袁先生便將那桌上的龜甲盤弄了一番，又從竹籤之中抽出了一隻籤子，遞給了李餅。
竹籤上面只有一個字。
李餅念出了那個字：“乾。”
袁先生一拍手掌，驚喜道：“乾卦好啊！是上上籤，公子呢，只需要一直向前走，自會見到所念之人。”
“好好的，走你不曾走完的路。”
信上，邱慶之也是說的這般話。
李餅嘆了口氣。
他來這裡的時間太久了，久到他都快忘了，他來這裡是要幹什麼了。
現在他和他的朋友們將覆滅永安閣的這個事情提前一年完成了。
而他想救的人也都活下來了。
除了陳九。
他也算是逆天改命了。
李餅微微笑了笑，站起了身。
霎時間只聽見稱重鑼鼓聲響，熱鬧非凡，一隊迎親的隊伍在大街上走著。
引得不少百姓紛紛出門張望。
“今日還有喜事？”
袁先生倒是一臉淡定地看著那迎親隊伍笑了笑，“是啊，今日是秦家的二公子成親的日子。”
李餅聽著袁先生說著，那迎親隊伍也緩緩向這邊走了過來。
最前面騎著白馬一身紅衣的男子高昂著頭顱，臉上洋溢著喜悅之色，翩翩公子的模樣在一眾人中，格外的顯眼。
而秦紈身後，是八抬大轎，十里紅妝。
主轎雍容華貴，簾子上都繡了不少的金線飛鳥。
“這秦紈公子啊，娶的，是自已府中的下人，也是難得一見的痴情兒啊！”
袁先生說著，語氣之中卻帶了不少的讚賞之情。
“這秦公子之前不是期期艾艾，內向至極嗎？”
可李餅絲毫不曾看到現在的秦紈由之前的那副模樣。
袁先生嘆了口氣，“之前都是那禁藥五石散害的秦公子啊！半個月前聖人就下令禁止此藥並且全城上繳並當街焚燬了所有的五石散。”
“現在啊，也沒有人會受這五石散的侵害了。”
李餅震驚了一瞬，只是沒有想到他昏迷的這半個月，竟然發生瞭如此之多的事情。
不過也好，這害人的五石散，也是該消散於世間了。
迎親隊伍緩緩掠過，從橋上走過。
風吹起了那轎簾，一女子端坐在轎內，手上還執著一柄蒲扇，遮住了容顏。
李餅倒是看清楚了那人的容貌。
正是前世在他手上被一箭封喉的蔻娘。
那時他明明都救下來了，可是蔻娘還是死了。
那是他心裡的結。
可是現在看到蔻娘好好地坐在心愛之人的花轎上，神色之中盡是對未來的憧憬與幻想。
他才終於有了些釋然。
在鑼鼓聲中，李餅悄然離開了攤前，待袁先生察覺之時，人已經不見了。
袁先生看了看桌子上的錢袋，倒出來了不少的銀子，這些銀子是他擺攤擺幾個月都賺不到的錢啊！
“還真是大戶人家。”
袁先生笑了笑，將那些錢攬入了兜裡。
李餅走過橋頭，穿過小巷，走到了一處河邊，河邊的房屋牆上還貼著很是破舊的招兵啟示。
李餅只是抬眸看著，眼前突然就浮現了兩個少年在這裡玩耍的不亦樂乎的場景。
那時邱慶之只是向他勾了勾手指，而少年的他就義無反顧地奔向了他。
很是習慣地就跳上了邱慶之的背，邱慶之也不惱，此次都能夠穩穩當當地接住他。
李餅看著兩個少年臉上那無憂無慮的笑容，心裡只覺得空落落的。
少年的他看到邱慶之在那則招兵告示前站了許久。
眼裡都是對建功立業的渴望。
‘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凌’
這一句概括了少年的邱慶之。
這是他年少時用來概括邱慶之的一句話。
這是他們兩個人的理想。
他那時想的是不能讓邱慶之困在李宅，想要他活出自已的人生。
可現在看來，又何嘗不是李宅困住了邱慶之的一生，是他李餅困住了邱慶之的一生。
而現在邱慶之終於有了自已的抉擇，他又怎能不支援。
不知不覺間，李餅又回到了李宅。
“少爺回來啦！”
下人很是恭敬地向李餅問好。
只是李餅卻全然不覺。
他眼中所看到的，是在這李宅之中的每一處，他和邱慶之所有的過往。
他沒有忘記，那日邱慶之從背後抱著他時，對他說的那些話。
“傳言子墟國有讓人長生的法子。”
……
“我想去試試看，能不能帶回來那讓人長生，讓你活下去的血。”
……
“即使是傳言，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不會放棄這個能讓你活下去的機會！”
……
“可是我只想讓你活下去！”
……
“可是我只想要你。”
“李餅，你當真不懂嗎？”
……
邱慶之的一句句話，此刻都如同那覆來的洶湧的潮水，在耳邊炸開。
初聞還是不解之人，再聞卻一瞬間，心臟痛到了極致。
李餅走到那早已經枯黃的樹下，靠著樹幹坐了下來。
通紅的眼不知望著何處，滿腔的情緒在一瞬間釋放，淚水順著眼瞼落下。
一滴滴的如珍珠一般。
這般破碎的模樣，合著那飄落的枯葉，即是極美。
一切都以最好的方式到了終點。
可是他為什麼感覺不到一點點的開心呢？
李餅握緊了手中的匕首，一瞬間的刺痛感自手上傳來，李餅看著那不小心劃開而流出來的血，眼前頓時模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