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現在才回來?怎麼這麼晚啊?\"沈平幫我開門的時候說。
再熟悉不過的話了,不知道從前沈平說了多少遍。
\"我都說了會晚一點的嘛。\"我撒嬌說。
\"可是現在都快十二點了,你餓得不餓了吧。\"
\"餓就是餓,還有什麼餓得不餓這一說法的。真好笑。\"我嘟著嘴。
\"飯在電飯煲裡熱著,菜都冷了。\"沈平還是和以前一樣的語氣。
我跟著他走到廚房,桌上擺了幾個菜,都用碗倒扣著,沈平小心翼翼地把碗拿下來,香味撲鼻而來,有黃蜂魚燜豆腐、紅燒排骨、爆炒魷魚、龍鬚菜,都是平常我愛吃的菜。
\"幫我用微波爐熱一下吧,另外喝點啤酒吧,你吃了沒?\"
\"還沒呢,我等著你呀,想著你八九點就能回來了,哪裡想到你這個時候才回來,反正我是餓得不餓了。\"
\"你買了盞燈?\"我看見廚房的飯桌上掛著一盞放射著柔和橙色光的燈。
\"嗯。但我還是開了大燈,這盞燈太暗了。\"
\"不過感覺挺好的。\"
\"感覺好吧,我就知道你會喜歡。\"沈平笑了起來。
我們吃了一頓很平常的飯,沈平炒的都是幾個家常菜,確實很好吃,很合我胃口。
吃飯的時候我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胡亂地聊著。
飯後沈平洗碗,他關了大燈,只留下餐桌上面的那盞桔黃色的燈。
我走到客廳裡面去收拾我從泰國帶回來的行李。
\"還剩一些啤酒。\"沈平端了兩個裝著啤酒的杯子過來,我恰好要到廚房去放東西。
\"那,喝了吧。\"他將杯子遞給我。廚房裡桔黃色的燈光映出來,幽幽暗暗的。我們就這樣站在廚房的進口慢慢地喝著酒。我們從來沒有這樣停留在廚房的進口處,也從來沒有這樣面對面的站著喝酒,忽然一下,我熟悉的家變成了一個陌生的地點,外面的城市似乎成了一個陌生的城市。
沈平和我面對面的站著,沈平走了過來,一把抱住我,這個懷抱還是那麼溫暖,這個肩膀還是那麼寬闊,這雙手還是那麼有力。
我忽然記起我和沈平剛結婚的時候,我們一起坐火車去度蜜月,我們從一個城市趕往另一個城市。
那次半夜一兩點的時候,我睡不著,沈平陪我站在火車車門邊,我們也是這樣面對面的站著,一晃一晃的聽著火車咔嗒咔嗒的聲音。
外面黑乎乎的一座一座高山、一片一片田野飛快的向後退去,只有天上皎潔的月亮永遠在那裡。
我和沈平我們兩個在昏暗的燈光下擁吻著,外面是迅速後退的山和田野,這房間變成了一輛火車,從異鄉開往異鄉,開往不知道過去也不知道將來的地方,我們有的,不過是對面的這個人,不過是現在這一刻。
我忽然覺得心裡很踏實。
過了一段時間,我收到了姜小蕾從衣索比亞發來的電子郵件,姜小蕾說:我現在在衣索比亞的首都 Addis Ababa ,非洲人民對我們中國人還是很友好的。
她在信裡敘述著她每天的生活——來的中國人也很團結,大家關係都很好,非洲的小孩子們很可愛。
我已經像螞蟻搬家一樣一點一點的將我的小房間拾掇清楚嘍,床雖然很小,但是鋪上了我從國內帶來的花朵床單,再加上臨走時我媽硬給我帶的蚊帳,還是很溫馨的。我還給住我隔壁的一位張老師和我自已縫了窗簾。
這兩天李梅老師從 Awasa 來,和我同住,特意讓她為我照了幾張照片,附在信後面了。張老師屋裡的電壓有問題,他帶的電磁爐無法啟動,而我屋裡電壓足夠。現在只好在我屋裡一起做飯,等著教育局的人來修理……
這裡的菜基本上只有包菜、土豆、西紅柿、洋蔥、四季豆、茄子和黃瓜。那些已經來了一段時間的前輩們認為是老三樣,但我覺得足夠了。
早餐有新鮮的麵包和牛奶,牛奶當然不是脫脂的。每天吃得好飽好飽!偶爾還有人請出去喝鱷梨汁……
還有,這裡的菜才真的有菜味,不是大棚蔬菜。只是沒有豆製品,我就自已買了各種豆子,煮粥吃。而且還在用綠豆和黃豆發豆芽。
我還交了一些當地的黑人朋友,他們幫我進一步的融入當地生活。
照片是前幾天去趕集的時候拍的,這裡東西都很便宜,雖然很粗糙但是別具風味,所以我一口氣買了很多,以後要注意節省開支了。
照片上的姜小蕾穿著短袖襯衫、牛仔褲,在陽光下,笑得很開心。
我想著姜小蕾在遙遠的非洲生活的情形,微笑了起來,姜小蕾不需要我帶領她進入新的生活,她自已能找到自已的新生活,真好。
我也找了新工作。
我的新工作一切順利,所謂的一切順利就是和以前那份工作幾乎沒有什麼差別,偶爾抱怨加班,間或和同事之間鉤心鬥角,有時拍一下老闆的馬屁。
大多數工作都是這樣,大多數人都這樣工作著,我覺得這才是真正的工作。
我重新淹沒在生活裡瑣碎的小事當中,買菜做飯、看電視、準備生孩子……
我想和沈平要一個孩子,我發現我是愛她的,沒有他的日子裡過得都是渾渾噩噩的日子,那些日子都遠去了,我不再追求什麼奢侈品,不再去逛名牌服裝店,不再執著於每天在臉上塗塗抹抹。但是偶爾也化個淡妝,塗個口紅,我想沈平也是喜歡這樣的我吧。
我還保留了堅持鍛鍊的好習慣,每天拉著沈平一起跑步,我鍛鍊好身體,為生孩子做好準備。而且我還打算在我三十歲的時候可以參加一場馬拉松比賽。沈平則計劃那時再出國旅行一趟。
\"國內那麼多好地方還都沒有去呢,比如說西藏。\"我對於出國旅行持反對意見。
\"好啦好啦,最多到時我陪你去希臘參加馬拉松比賽啦。\"沈平說。
我笑了起來,現在我們已經可以輕易地解決生活中的許多問題,我們彷彿兩個大孩子,互相依偎著學習成長,而在成長中又學習互相依偎。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下去。
我們有的,不過是現在的這一刻,不過是這樣的日子。
半年後的一天早上,我一起床就覺得頭暈眼花想吐。
難道是有了,我心裡有點想忐忑,畢竟是第一次,一點經驗都沒有。
於是,我去藥店買了一根驗孕棒驗了驗,一看,兩條槓,我驚呆了,緊接著嘴角揚起一抹藏不住的微笑。
“方霆,你一個人在偷偷地樂啥呢?”
沈平見我獨自在笑,滿臉的疑惑。
“才不是一個人呢,是兩個人才對!我們的小寶貝在聽著呢。”
我忍不住打趣道。
“方霆,你是說我們有了……有了我們的孩子,太好啦!太好啦!”
沈平喜出望外,臉上的笑容收都收不住。
沈平把我緊緊地擁入懷裡,在我臉頰上猛地留下一個草莓印。
“沈平,輕一點,別弄疼我們的小寶貝呀。”
“對不起,對不起,我太激動了,不過話說回來,我們的小寶貝可強著呢,說不定還想踢他老爸一腳。”
“哈哈哈哈,你現在可是越來越有幽默細胞了。”我看著沈平深邃的眼睛說道。
這個男人,一改往常的嚴肅,自從我從泰國回來就發現他變得有趣了,不再像從前那樣深沉了。
人終究是會變的,好的壞的,都在變著。沈平變得在乎我的感受了,變得會時不時逗我開心了,變得會和我調情了。
我也變了,變得不再嫌棄他做的飯菜不好吃 ,變得會站在他的角度看問題了,脾氣也變得好了起來,這是我也沒想到的。
大概是這些年來看到了太多形形色色的男人,他們目的很明確,都是直奔主題,毫不含糊,一但我要了他們的好處又不肯從了他們便露出一副醜陋無比的面孔,什麼難聽罵罵咧咧的話都能說出口,我算是看清楚了。
而沈平,從來不會這樣對我,我想我們是有感情的,只是在日復一日的生活中少了點什麼吧,大概是少了激情吧。
現在的我,不再追求什麼激情不激情了,年過三十的女人了,不想在外要那危險的激情了。
我就這樣靜靜地看著眼前的沈平,他沒有什麼花花腸子,認識他以來,從來就不會在外面沾花惹草,也不會讓我吃醋,不會讓我擔心得整夜整夜睡不著覺。
在他身邊睡著,我是睡得很安穩的,哪怕是聽他的呼嚕聲,也可以睡得很安穩。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下去,我們有的,不過是這樣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