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澤欽離開後,秦陽獨自坐在沙發上,從下午一直到天黑。
期間沒有挪動一下。
屋裡沒開燈,秦陽隻身隱沒在黑暗裡,彷彿被一股無形的,深不可測的恐懼勢力所包圍,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不明白,本來好好的一切,怎麼突然就變成這樣了?
想到父母正在遙遠的大洋彼岸孤軍奮戰,秦陽的心揪痛不已。
他自責,懊惱,覺得自已無用至極,什麼忙都幫不上,還要反被父母擔心。
破產也就破產了,但是他爸不能就這麼進去了,年紀大了,怎麼受得了。
可他現在卻回不去。
這麼重要的時候,他不能陪在父母身邊,不能一家三口一起共渡難關,他覺得自已像個懦夫,甚至像個罪人一樣。
無處發洩的熊熊烈火不停炙烤著他。
當天夜裡他喝了很多酒。
打電話訂酒讓人送上門,什麼紅的白的黃的,看也不看,隨手一通亂點。
等酒的時候,他給家裡打了通電話,是管家李廣德接的。
“喂,德叔。”
“哎,少爺啊…”李廣德的聲音沒了以往跟他說話時總笑呵呵的樣子,而是多了份憂慮。
“公司還能撐多久?”
“…少爺…你…”
“我都知道了。”秦陽痛苦的一手捂住了眼睛,“你們不該瞞著我的。”
李廣德心疼地安慰他,“少爺啊,你別太擔心難過了,公司雖然,雖然要保不住了,但是老爺都提前給你安排好了,他給你在國外準備了不少的…”
“德叔”李廣德話還沒說完就被秦陽哽咽地打斷,“你覺得我難過擔心的是這個嗎?我現在只想要我爸媽平安無事。”
李廣德難過地說,“我知道少爺,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只是心疼你這麼小就要面臨這些…”
秦陽知道李廣德是真心疼自已的,他安慰了幾句,就問他媽怎麼樣了,頭疼的毛病還犯嗎。
“夫人最近因為家裡的事,頭疼頻繁,之前不肯去檢查,不過老爺勒令你王姨明天陪她去檢查。”
“好,檢查結果出來跟我說。”聽到他媽肯去檢查他就放心了。
結束通話電話,酒也到了。
秦陽把所有酒都開啟,像喝白開水一樣,一杯接著一杯地往嘴裡灌。
從出來到現在,一整天都沒有進食過,胃裡空空如也,被酒精一刺激,灼痛感瞬間湧上來。
可他卻不管不顧的繼續往嘴裡倒酒。
心裡太難受了,必須要做點什麼,哪怕是用疼痛來短暫的麻痺自已,也好過清醒著,卻什麼也做不了來得好受。
最後嘴唇舌頭都沒了知覺也不肯停下來。
李澤欽很擔心秦陽,本來是想留在公寓陪著的,可秦陽想一個人靜靜,讓他走了。
他回來後,越想越不放心,就給秦陽打電話,電話響了,但沒有人接。
李澤欽隔半小時都會給秦陽打去,都沒人接,看了眼時間,快凌晨一點了,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去看看。
他到公寓時,熟練地開啟密碼鎖,推開門的一瞬,映入眼簾的是漆黑一片,隨後被一陣濃烈刺鼻的酒臭味給燻得直皺眉。
李澤欽伸手把客廳的燈開了,入目的是倒的亂七八糟的的各種酒瓶。
秦陽蜷縮在沙發上,雙手緊緊地抱著肚子,額頭的碎髮已被汗水浸溼粘在面板上,雙目緊閉,眉頭幾乎擰到了一起。
煞白的臉龐,因為痛苦而扭曲變形,彷彿正在經歷一場難以忍受的酷刑。
李澤欽三步並作兩步地來到沙發前,蹲下來輕推秦陽的肩膀,焦急地喊,“秦陽,秦陽,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沒有得到回答,但看了眼旁邊的酒瓶,心下了然。
二話不說背起秦陽,出門打了輛車就往醫院趕。
“病人因空腹大量酗酒,導致酒精中毒並伴隨胃底輕微出血,先住院打點滴,等人醒了,再做一遍檢查,沒問題就可以回去了。”
醫生說完,交代護士給秦陽打上吊針就走了。
忙乎了大半夜,天都快亮了,李澤欽累的在秦陽旁邊的陪護床上睡著了。
秦陽即使在睡夢中也很不安穩,夢到好多光怪陸離的場景。
這些抽象的,不真實的,但卻令人恐懼的事物中,陡然閃現出了祁寒煜的身影。
看到祁寒煜的那一刻,秦陽彷彿像看到了神明一般,欣喜若狂。
祁寒煜面無表情的定定看著他,霍然轉身就走。
秦陽立刻慌張地去追,可無論他多努力地拼盡全力,就是追不上。
想伸手去拉祁寒煜的胳膊,也總在快要觸碰到的時候,距離都會被猛然拉開。
就這樣,在夢中他惶恐地追著祁寒煜跑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中午才疲倦地醒來。
醒來時出了一身汗。
隨著清醒過來的,還有頭疼,胃疼,渾身不適都接踵而來。
手緩緩地扶上脹痛的腦袋,這才看清楚,這裡不是自已的公寓。
腦袋雖反應遲鈍,但看到周圍蒼白的環境,刺鼻的消毒水味,以及手背上的針後貼,都證明這裡是醫院。
他怎麼會在醫院?誰送他來的?
嗓子火辣辣的疼,剛好轉頭瞥見床頭櫃上有瓶礦泉水,於是就探起上半身,費力地伸手就去夠。
還沒夠到,病房門就被人從外面開啟了。
李澤欽手裡提著剛打包回來的飯菜,一進門就看到秦陽費力地探著身子,伸手想要去拿什麼東西的樣子,給嚇了一跳。
大步走過去,把手裡的塑膠袋往床頭櫃上一放,伸手就扶住秦陽的胳膊,把人按了回去。
“幹嘛呢?剛醒就不老實,看你剛剛都差點掉床下了。”
“我嗓子疼想喝口水。”
“那也得喝熱水啊,你等著,我給你倒。”
說著李澤欽從保溫瓶裡倒了半杯熱水,又擰開礦泉水往杯裡倒了些,感覺水溫差不多了,才扶起秦陽,把水杯湊到嘴邊。
秦陽失笑道:“我還沒虛弱到需要人喂,我自已能喝。”
李澤欽撇撇嘴,把水杯遞給他,不忘貧兩句嘴,“你可偷著樂吧,澤欽哥我啊,可不輕易伺候人。”
秦陽笑著接過水杯喝了大半杯後,嗓子裡那火燒火燎的感覺才得以緩解。
“昨天是你把我送醫院的吧?”秦陽看著李澤欽,微微笑著,“謝了啊,兄弟。”
“光嘴上謝有什麼用?快點好起來,請我吃頓好的就成。”
秦陽有些感動地看著李澤欽,笑著說,“嗯,到時候想吃什麼,地方隨便你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