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曦很小的時候就就記得所有聽到的，看到的事情。
她第一次見到院長媽媽的時候是在一個冬天，灰白色的牆壁上落滿了白色的雪花。爬在牆上的藤蔓早已經枯萎，乾乾巴巴地垂在牆頭，被風一吹就像要斷掉一樣。
“哎，可憐的孩子。”
院長媽媽的懷抱很暖，就像冬天孤兒院裡升起的火爐。
“院長，是個小女孩嗎？”
小男孩穿著單薄的大衣，一雙眼睛明亮，像是夜裡的明燈。
“是啊，好好的孩子，就這樣被遺棄了。”
院長媽媽無奈嘆息，孤兒院裡多的是殘疾的男孩和四肢健全的女孩。
雲啟裕是個例外，因為他是自已逃離那個家的。
“這個孩子，就叫小曦吧。希望你以後的人生光明坦蕩，像陽光一樣。”
就這樣，雲曦有了名字，在孤兒院住了下來。雲啟裕很喜歡這個小妹妹，她很乖巧，常常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不哭不鬧。
後來，雲啟裕希望她可以不那麼懂事，起碼，不要讓自已受傷。
雲啟裕輕手輕腳地給雲曦塗藥，瘦小的身板上全是青青紫紫的傷痕。
“小曦。”
看著她平靜無波的眼眸，雲啟裕嘆息。握著她的肩膀，鄭重地說道。
“小曦，幫助別人可以，但是你要先學會保護自已啊。”
“可是，小明都被他們打哭了。好可憐的，哥哥。”
雲曦想起蜷縮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男孩，小眉毛微微皺起。
“小曦不怕他們，小曦不會哭。”
雲啟裕皺著眉毛，握著小女孩的手問道。
“那小曦疼嗎？”
雲曦沉默了一會兒，輕輕點了點頭。
“哥哥，小曦做錯了嗎？”
雲曦伸手撫摸著少年隆起的眉頭，想起那幾個孩子咒罵生氣的樣子，想起小明倉皇逃跑的背影，最後定格在少年皺眉的臉上。
“小曦是不是做錯了?”
雲啟裕張了張嘴，他想說見義勇為沒有錯。可看著渾身是傷的小女孩，他又陰暗地想著憑什麼要讓小曦受傷去幫別人?
沉默的這一會兒後，雲啟裕搖了搖頭。
“小曦沒有錯。”
雲曦忽然笑了，嘴角若隱若現的梨渦襯得小女孩越發可愛。
“小曦沒有錯。”
“誰要你多管閒事！”
小明一瘸一拐地跑過來，一把將懵懂的雲曦推到地上。掌心在地面擦破，細細密密的疼讓雲曦吸了吸氣。
“都怪你！要不是你，我也不會又被他們打！你為什麼要多管閒事！討厭鬼！害人精！！”
雲曦困惑地看著小明滿是怨恨的眼睛，怔怔地問道。
“我做錯了嗎？”
面前的小男孩忽然漲紅了臉，猛地咬著嘴，轉身一瘸一拐地跑開。
就像昨天傍晚一樣。
雲曦不知道自已有沒有錯，她只知道，自已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別人受欺負。
只是，不是所有的善意都能得到良性的反饋。
雲曦不知道有過多少次被人謾罵，被人推開的經歷。
“你以為你自以為是地幫助我，是真的偉大嗎？！你是聖母瑪利亞?還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
歇斯底里的少女讓雲曦恍惚，晶瑩的淚珠落在地面，如同破碎的白水晶。
“我沒有求你幫我，請你不要再自以為是地多管閒事了。”
哭泣的少女離開，雲曦看著她的背影看了很久。
也許，她真的錯了。
也許，並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別人的幫助。
也許，她的善意只會帶來傷害。
雲曦低下頭，良久也沒有再移動過。
陽光被樹蔭擋在半空，聒噪的蟬鳴讓人恍惚。
也許，她的存在就是個錯誤吧？要不然，為什麼會被遺棄呢？
黝黑的霧氣在地面蜿蜒，猛得捆住少女的四肢。雲曦像是沒有察覺到一樣，呆呆地站在原地。
“小曦！”
“快跑！”
聽不清的聲音有些熟悉，讓雲曦下意識地抬起頭。
可是周圍依舊是空無一人，連蟬鳴聲都安靜了下來。
“嗬——”
黑色的霧氣如同一根根藤蔓，緊緊地裹著低著頭的少女。
地面如同泥沼，正慢慢地拖著雲曦往下拽。
“小曦！！”
“砰——”
面前的世界如同破碎的鏡面，雲曦看到有三個人驚慌失措地撲過來。
手臂被她們抓住，雲曦如夢初醒地動了動眼珠。
“小曦，不要被幻境迷惑！”
苗青夢抓著雲曦的手臂用力往上拉，傅葉二人同樣如此。
“啊啊啊啊！！！！”
忽然間周圍風雲詭譎，黑氣將周圍的一切亮色吞沒。
“來了。”
小緣四肢微微用力，瞳孔豎起，警惕地盯著空中。
“譁——”
海浪聲伴隨著風聲在周圍響起，雲曦四人感覺到腳下的地面忽然間消失，失重感讓她們心頭一跳。
“那是什麼東西？”
苗青夢遮住口鼻，眯起眼睛努力想要看清空中的白影。
“啊啊啊啊！！！！”
“長樂姐！！”
四人眼看著就要落入水中，忽然感覺渾身被柔和的白光包裹。
雲曦睜開眼，看著面前白衣的修女，熟悉的親切感讓她心臟直跳。
“你……”
“吼！！！”
四人下意識抬頭，只見空中一個巨大的黑色身影，如貓似虎。
兩條纖長的尾巴在空中擺動著，幽藍的眼瞳緊緊盯著遠處的白影。
牙齒間的血絲很快就被它舔過，四隻利爪虛踩在空中。見那白影一閃，小緣前爪一揮，便將撲過來的身影擊碎。
黑霧散去，四人驚魂未定地互相擁簇著。藍光一閃，小緣身形變小。
“你是，什麼人？”
雲曦看著慈眉善目的修女，她身上散發著一股柔和的能量，讓人放鬆。
“她是你的守護靈。”
消失的長樂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出現，雲曦微微驚訝地指了指自已。
“我的，守護靈?”
“不錯，而且，不止她一個。”
長樂指了指遠處站在陰影處的男人，紅色的豎瞳、微微露出的獠牙，讓人一看就知道他的身份。
“吸血鬼?”
苗青夢驚訝地張大了嘴，看他哼了一聲扭過頭，這才縮了縮脖子。
修女摸了摸雲曦的臉頰，微笑著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