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沈雪嬌不安地張了張嘴，她沒有時間浪費在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沈父的身體每況愈下，她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而且，這個詭異的地方讓她有一種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覺。除此之外，還有一絲難以言說的排斥。
“沈小姐，既來之則安之，你難道不想看到你父親擺脫痛苦的那一天嗎？”
長樂柔聲說道，沈雪嬌抿了抿唇，下一瞬又失去了意識。
……
“殺——”
“嗚——”
號角聲、廝殺聲，這幾天來讓沈雪嬌逃無可逃避無可避。鮮血濺在手上的溫度一度讓她崩潰，雖然無法動彈，可是這具身體感受到的一切她都能感知到。
也許人類真的是一種適應性很強的生物，幾天下來，沈雪嬌竟然詭異地習慣了這種廝殺。
戰場上除了拼刀拼槍的敵人，讓沈雪嬌印象最深的就是數不勝數的毒蟲。
副將叫它們蠱，是這些南蠻人找來的一批蠱師。蠱毒殺了不少士兵，那些屍體青紫發黑的慘狀讓沈雪嬌不寒而慄。
“將軍小心！”
身體被人一拽，沈雪嬌看到面前一條五花斑斕的毒蛇被劈成兩半。不用扭頭就知道是那位副將，因著他給她的錯覺，所以沈雪嬌這段時間格外留意他。
副將叫什麼她不知道，軍營上下只尊稱他一聲副將。這位副將爆發力極強，常常單刀直入敵軍內部。
騎著一匹高頭大馬，砍起人來就像是切西瓜一樣手起刀落。要說一開始沈雪嬌是用看父親的目光去看他，之後就是肅然起敬的佩服。
這樣一個人，不可謂不是一個悍將。
今天的蠱蟲格外難纏，像是突然有了智慧一樣，竟然懂得躲避兵器。還會伺機而動，埋伏在四周。
沈雪嬌好像看到遠處的山丘上站著一個白影，再仔細去看的時候又消失不見。
不知道為什麼，她明明沒有看清楚那個白影是什麼，卻分外在意。
澎湃的心跳如鼓，說不清是因為廝殺帶來的激動，還是恐懼不安。
又過了大半個月，沈雪嬌這邊的人馬漸漸不敵，可是卻沒有一個人說投降。沈雪嬌本以為他們會慘敗，轉機卻來了。
那是三天後的凌晨，南蠻人再次趁夜偷襲。眼看著副將他們就要命喪蛇口，不知為何那些蛇像是被什麼蟄住一樣，嘶吼著纏成了一團。
眾人雖然不明所以，卻也知道機不可失。將軍一聲令下，副將帶著一眾將士反撲了過去。
這一戰直到黃昏時分，將軍半跪在地上看著遠處橫屍遍野的殘局，臉上說不清是哭還是笑。
“勝，勝了?！！”
“我們贏了！！！”
“……”
歡呼的聲音伴隨著哽咽響起，沈雪嬌也不由得擦了擦臉上的淚水。這近一個月的時間對她來說如夢似幻，竟分不清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
此刻看著他們打勝，她也是既激動又高興。
“太好了，將軍，我們贏了！”
副將臉上的笑蓋過了滿臉血跡，沈雪嬌看著他忽然有一種悲痛的感覺。
“將軍?你……”
直到看到副將欲言又止地模樣，沈雪嬌下意識地摸到自已臉上。只是她還是靈魂狀態，困在將軍的身體裡。
“將軍怎麼哭了?”
“害！喜極而泣唄！”
周圍幾個親信大大咧咧地攬著彼此的肩膀，又不小心扯到了身上的傷口，一個個吸著氣一瘸一拐地往營地走。
哭了?
沈雪嬌看不到將軍的表情，也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哭。
“這些，都是我們同生共死的弟兄，是我們一脈同源的百姓啊。”
將軍呢喃的聲音沒有人聽到，他們正忙著找尋還活著計程車兵，忙著分享勝利的喜悅。
沈雪嬌微怔，再去看面前的斷壁殘垣，屍橫遍野，她的心像是被一隻大手緊緊攥著，又痛又脹。
戰爭是殘酷的，又有什麼真正的贏家？這一具具屍體，都曾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
將軍為了同胞百姓，拿起了兵器，走上了戰場。為了背後的國家，他們只能贏。
可是贏了之後，目之所及的慘狀，又讓她痛心疾首。
“如果不打仗……”
將軍的聲音很輕，輕到風一吹就散了。正如她無法左右君主的想法，無法左右這個時代的腳步。
沈雪嬌心中的那些開心也慢慢消失了，一動不動地陪著將軍站在山丘上。
……
入夜，眾將士烤肉喝酒，打了勝仗的激動以及即將返鄉的興奮讓他們開懷暢飲。
“嗝，那些蠻子平日裡不肯俯首稱臣，還不是被我們給打，打敗了！！”
“皇上要是看到那蠻子的腦袋，肯定，肯定會大大封賞我們！！”
“我就怕咱這位陛下今兒看咱們滅了南蠻，明兒就讓我們打北狄去。”
“怕什麼？有將軍帶著我們，別說是北狄，就是把那些狼子野心的蠻夷之人都殺了，又有何懼?！”
副將一拍大腿，甕聲甕氣地說道。其他人也紛紛應和，火光中那一張張笑臉讓沈雪嬌又是不忍又是恐懼。
“就是！來一個我們殺一個，來兩個我們殺一雙！”
“有老子這把刀在，保準叫他們都變成刀下亡魂！！”
“副將威武！！”
副將的聲音震得沈雪嬌一陣耳鳴，下意識地就抬手捂住耳朵。
可是那聲音像是魔音穿腦一樣，不停地穿過她的手掌鑽進她的耳朵裡。
“殺！”
“殺！！！”
沈雪嬌閉著眼睛，眉頭緊皺地大叫。
“殺了他們！！！”
“別說了！！！”
一聲尖叫過後，周圍忽然間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沒有了一絲聲音。
人聲，篝火聲，全都消失不見。
沈雪嬌疑惑地睜開眼睛，只見周圍一片漆黑，什麼也沒有，就像是被丟在一片混沌之中。
“你當真決定了?”
空靈帶著威壓的女聲響起，沈雪嬌下意識地四下張望。
只是那聲音像是從四面八方傳來，她分不清是哪個方向。
“是。”
沉穩的女聲讓沈雪嬌心頭一悸，熟悉感讓她越發慌亂。
“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