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大夢一場,今天也算是得了個結局。
林今走得倒是瀟灑,卻給他們留下一地的爛攤子。
方行雲看看僵在院子裡的王司馬,又看了看一臉興致勃勃的趙琰,頭疼地揉了揉眉心。到頭來,還得他出場收拾殘局。
“風哥,小藥哥,你把他們關起來,一個都不要放走。”
方行雲毫不客氣地指使起幾人幹活,趙琰呢,毫不見外地湊了過來。
“小孩,要不你和我走吧。”
方行雲還沒等說話,便看見歐陽聞在懷中默默掏出三根雪白的銀針。
趙琰誇張地往後一仰,舉手投降。
這大概就是武人和武人之間的惺惺相惜,總之趙琰沒有絲毫違和感地融入進去。
歐陽聞施施然收起了銀針,將方行雲放到地上,一些不能弄死還不能將人放走的就需要他出面。
他走到王司馬面前,在他滿眼驚恐注視下,他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瓷瓶,將一粒藥丸強硬地塞進了他的嘴裡。
“我想你可能我,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歐陽聞,承蒙武林諸位好漢不棄,得了個毒醫的名號,你可以猜一猜這顆是不是之前藥無傷餵給李明光的泥丸。”
王司馬並不知道藥無傷和李明光之間的爭端,但他不妨從這人毒醫的名號中察覺到這必是什麼穿腸毒藥。他驚恐掙脫歐陽聞的鉗制,彎腰狼狽地劇烈咳嗽,企圖把那顆藥丸咳出來。
“你!”
趙琰頗有同僚愛的拍了拍王司馬的後背,貼心地為歐陽聞加碼。
“王司馬可能不知,這位歐陽毒醫便是開元十二年解決江南鼠疫的大功臣。”
王司馬辱罵的話憋在嘴裡,心中的最後一絲僥倖消失得一乾二淨。
這都算什麼事啊!
方行雲從歐陽聞的懷裡出來之後直奔江文。
江文蹲在江夫人身邊,靜靜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江文,你之後,有什麼打算。”
江文眼睛動了動,抬頭看著忙碌的幾人,回頭看向方行雲,沒有回答,反而似是而非地回了一句。
“你運氣不錯,能遇上這麼幾個朋友。”
他一向都是這樣,方行雲打認識他那天起就沒見過他驚惶失措的模樣,現在也是,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麼異常。
方行雲鼻子一酸,彆扭地轉過頭。
“我運氣不好也不能被你們撿走,跟個冤大頭似的。”
江文輕笑了一聲。
“我在店裡藏了點錢,足夠把晚兒安葬。”
那你呢?
方行雲沒有問出口,有些事情本就不必再說,有些答案早就心知肚明。
“不說我了,你可有想好之後的打算。”
江文從來不是能扮演知心大哥哥角色的人,他對方行雲的情分,一半是將他撿到店裡的微妙責任心,一半來自江夫人。
“晚娘……她一直都很擔心你。”
方行雲手指動了動,沒有說話。
未來,誰知道未來會怎麼樣呢?
他好不容易努力得到的一切,隨著來到這個時代後全部消失,他在這裡沒有身份,沒有理想,沒有他想要為之奮鬥的一切。
“雲朵!”
藥小冬像個小炮彈一樣衝過來,方行雲的身體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下一秒,他就被人抱了個滿懷。
可他還有朋友。
“你別和那個怪老頭走了,留在金華和我們待在一起吧!”
藥小冬嘰嘰喳喳地製造噪音,滿臉不捨。
“風哥說他過幾天就要回營州了,你要是也跟那個怪老頭走了,我可怎麼辦啊。”
藥無傷正在旁邊檢查被林今所傷的吳擁的人,聽到這話,走過來沒好氣地拍了下藥小冬的頭,獰笑著將他從方行雲的懷中抓了出來,提在半空。
“怎麼,我陪你還不夠嗎!”
“這當然不一樣!”
趙琰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走過來湊熱鬧。
“要不你和我走吧,小行雲,我可以給你請老師,我們趙家還沒出過一個武狀元呢。”
歐陽聞正在那邊威脅王司馬,聽到這話面無表情地抓出兩顆藥丸磕在兩人的腦門上。
怎麼他好不容易想收個徒弟,所有人都要和他搶,方行雲他收定了。
捱了一下的藥小冬和趙琰立馬老實了,藥小冬任由藥無傷把自已揪走,而趙琰眼瞧著歐陽聞威脅完王司馬之後就往趙榮恩那邊走,連忙跑過去阻止。
“怪醫老前輩,手下留情啊,趙家這邊我和都尉會盯著的!”
人群呼啦一下聚過來,又呼啦一下散開,無視這一地的屍體,倒顯得分外和諧。
“就當江文死了吧,既然那些人這麼想殺我,就讓他們覺得江文死了,也省得他們再出亂子。”
留下這麼句話,江文帶著江夫人轉身離開縣衙。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晚娘很喜歡那家首飾鋪子,也不知道現在還開沒開門。希望這群衙役沒把她最喜歡的花砸碎,沒有那朵花,晚娘想必會悶悶不樂。希望這幾天不要下雨,不然晚娘該怎麼辦呢?
斯人已逝,何處相聚?
此去經年,再難相見。
方行雲深吸了口氣,他轉過身,看向這一片狼藉。
“王司馬,趙長史。”
“金華縣衙一事已了,還望各位定要將此事原原本本地報上去,不要辜負江壯士的犧牲。”
趙琰自然是不會推脫,而王司馬無端被一個黃口小兒教訓,心中憤憤不平,又不能表現出來,只能瞪了一眼倒在地上身首分離的吳擁,悻悻就要離開縣衙。
“江文,再見。”
日落西斜,方行雲看著江文遠去的身影,不自覺喃喃出口,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這是方行雲對江文,最後的祝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