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擁看著面前亂糟糟的情景，頭疼地摁了摁腦袋。
即便李明光再可恨，他都是金華縣衙的縣令，他一死，不管真假，什麼牛鬼蛇神都跑出來要當老大。
縣丞痛心疾首地拍著桌子，這副如喪考妣的模樣不知道還以為李明光是多麼得人愛戴。
李明光的屍體還在縣衙的後院裡晾著呢，也不見有人願意過去哭喪。
“膽大包天，實在是膽大包天，劫持明府，劫獄，現在還當街殺人！這群江湖人簡直是無法無天不把朝廷放在眼裡！我提議，上報朝廷派軍隊剿匪！”
這縣丞是趙家人，之前李明光越過他們向駐紮在金華港的府兵直接求援，讓他們很是不滿，現在李明光一死，他便迫不及待跳出來把控局面。
之前三家一直旗鼓相當，又顧忌著抗衡李明光，還能維持著表面上的和諧，現在先是王家放在李明光身邊的師爺被弄死，緊接著李明光就天降橫禍遭了難，這簡直就是天佑他們趙家。
縣丞輕蔑地看了眼站在一旁裝木頭的吳擁，還有其他吵吵嚷嚷想要分一杯羹的其他人。
“諸位同僚不必擔心。”
“我已經派人向都尉去信，想必明日都尉就能派人過來主持大局。”
一縣之長死了，不派人通知州府，反倒叫軍隊都尉過來主持大局，這叫什麼道理！
有個主簿年輕氣盛就要站出來反駁，被一旁的好友攔了一下。
好友搖了搖頭，強行把他摁在原地。
吳趙王三家的爭鬥，他們這些寒門書生摻和什麼勁？小心趙扒皮拿他們開刀殺雞儆猴！
趙榮恩將眾人反應盡收眼底，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個世界上，終歸還是聰明人更多。
……
好不容易熬到所有人都散場，吳擁伸了個懶腰，慢悠悠地往家走。
這場發生在小小金華縣的權力鬥爭看似已經結束，但其實才剛剛開始。趙家看起來已經勝券在握，但真正的贏家從來不在最開始就站到臺前。
算算時間，應該也快了。
吳擁看著眼前的三三兩兩的人群，落日西斜，他心中陡然升起一種難言的優越感。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吳擁。”
吳擁的笑容一僵，心中暗罵一聲該死，卻不得不掛著一張笑臉，回頭望過去。
上午大鬧縣衙的那個青衣人和男孩正站在自已身後，也不知道跟了他多久。
該死，他們倆是鬼麼！走路都沒有聲音的！
“這不是英雄大俠麼，在下正要回家，二位可要同往，也好讓在下略盡地主之誼。”
吳擁裝傻的功夫練得爐火純青，他面不改色行了個禮，讓方行雲原本積蓄好的氣勢斷了一截。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這下他還怎麼好武力逼迫？
方行雲在心中唾棄了自已一聲，趕緊捂住耳朵當作沒聽見。
“上！”
林今迅速出手，單手製住吳擁，另一手拉上方行雲，足尖一點，消失在原地。
旁邊的路人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懟了懟旁邊的同伴。
“剛剛，這裡有三個人，就唰地一下不見了。”
“說什麼胡話呢。”
林今心中哀嘆一聲，默默地在心中把家裡老孃供奉的什麼觀世音菩薩統統唸了一遍。
神仙保佑他今天可要活著回去。
不是他膽小，實在是那李明光死狀過去悽慘了些。
鼻子眼睛都凹進去了，活像一塊被拍扁的大餅，著實可怖。
“知道我們為什麼又來找你麼，吳大少爺。”
吳擁被林今綁成了條毛毛蟲，扔在地上躺屍，聽到這話，心中一凜，瞿著眼睛，打量著眼前這一大一小。
林今繃著臉，表情肅穆地站在身後充當打手。而方行雲雖然年紀尚小穿著普通，但那雙格外成熟銳利的眼睛著實不敢讓吳擁小覷。
思及他不知在牢中如何做到，不到一個時辰就說動已經認罪的江文越獄，現在又有一個武林高手保護在側。
難不成他是什麼武林世家的離家出走的小少爺，誤打誤撞跑到他們金華來了？
最近金華真是多事之秋，他們本地人的爭端就算了，怎麼這些江湖人也要來摻和一腳。
吳擁心中有千思萬緒閃過，面上卻看不出來分毫。
“少俠說笑了，在下又不是那江湖術士，又如何能算到二位來意呢。”
“吳擁，李明光一死，你們吳家很難受吧。原本還能借著李明光制衡趙家，再加上王家的助力，你們才勉強達成的制衡局面，現在——”
方行雲覺得自已簡直就像是什麼絕世大反派，他拉長這聲音，意味深長地裝作謎語人，實則一邊偷偷觀察著吳擁的臉色。
見到吳擁眼中一閃而過的猙獰，方行雲偷偷鬆了口氣。
“金華是整個婺州的交通要塞，讓他們趙家掌控了金華，再加上趙珏，你這可就是把整個婺州送到他們趙家手裡了，再過十年二十年，誰還能知道你們吳家是誰呢。”
方行雲最知道怎麼挑起這些自詡儒林世家的怒火了。
他憐憫地看著他，臉上帶著唏噓與嘲諷。
吳擁比他想象得還能忍，他以為他會直接暴起傷人。
結果他只是不說話，乾脆地閉上眼睛，裝啞巴。
方行雲“唉”了一聲，蹲下身戳了戳他的臉。
“別生氣啊，我不是來砸場子的，我是說，我們要不要合作，我有辦法把他們趙家的氣焰壓下去。”
吳擁都要被氣笑了，誰家和人合作是把人五花大綁往人心上戳刀子的！
他甩開方行雲的手，翻了個白眼。
“幾個反賊，能有什麼辦法？你不會指的是讓你身後這位把趙家殺個片甲不留。”
“你們書香門第的禮儀呢！怎麼能這麼無禮。”
方行雲大驚小怪，笑眯眯地把吳擁從地上推了起來。
吳擁又翻了個白眼，心想他要是有那個東西，之前就不會抱著江文的大腿求饒了。
那狗屁禮儀是個蛋！關鍵時候都不能當刀用！
方行雲輕輕拍了拍吳擁肩膀上的灰塵，湊在他的耳邊說悄悄話。
“吳兄，趙家這群人真是膽大妄為，為了奪權暗殺李明府在先，找人偽裝李明光挑起朝廷和武林的糾紛在後，現在又要以武將身份干涉金華內政，他們是要造反麼。”
不得不說，當方行雲的錐心之語不是衝著自已來的時候，吳擁心情好了不少。
“你這話沒有證據，今天下午有不少人都看見了是江文動的手。”
“那是趙家找人假扮的，而我們，一群心懷正義的武林大俠，早早就看穿了真相，和你們吳家聯手，誓要揭開趙家的陰謀！”
方行雲說這話的時候毫不心虛，看起來說得就跟真的似的。
“嘖嘖。”
林今在方行雲的示意下解開綁著吳擁的繩子，他唏噓地拍了拍手。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
“多謝誇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