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行雲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不知為何,自從來了這裡之後他的睡眠質量直線上升,他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只覺神清氣爽。
藥小冬坐在板凳上正盯著他發呆,見他醒了,嫌棄地噘著嘴,幽怨開口。
“你怎麼現在才起床啊,我都等你一上午了!”
他大概是不能理解為什麼會有人可以一覺睡十二個小時。
方行雲在床上顧湧了一下,蹭得身下稻草都移了位,不情不願地起床,半眯著眼睛看著他。
啊,陽光好刺眼。
藥小冬看不慣方行雲這副懶散的樣子,吵吵嚷嚷說要拉著他去練武。
“啊,大黃,我可憐的大黃,你在哪裡,我好想你。”
方行雲感情真摯地捧讀,大黃若是知道了都要呸他一句。
怎麼昨天的時候怎麼沒見你這麼想我!
但到底方行雲還算個傷員,藥小冬看著他脖子上的青青紫紫一片,沒有強求。
練武和脖子有多大關係嘛!
藥小冬掩飾性地輕咳一聲,轉身把自已早上給方行雲留的飯遞給她。
“給。”
對於乞丐來說,每天能有兩頓飯就已經是十分幸運的事,方行雲錯過了早飯,下頓飯估計要等到晚上了。
方行雲沒有接,他眨眨眼,將碗推了回去。
“我有飯。”
他從自已一直沒有離過身的包裡掏出一塊硬硬的麵餅,也不知道江夫人到底是怎麼做出來的,這餅竟然一直也不見壞。
他掰下一半,遞給藥小冬。
“這些夠我吃好久了。”
他晃了晃江夫人縫製的布包,裡面不輕的分量足以證明方行雲沒有撒謊。
等等,他是不是忘記了什麼事情。
!!!
方行雲瞪大了眼睛,握緊了手中的麵餅。
江文送給他的匕首被他忘在了昨天那條街!
藥小冬看到方行雲突然緊張的神情,摸不著頭腦,連帶著一起繃緊了神經。
“怎麼了?”
難道是方行雲看見了昨天的壞人?
林楓霜一早就和藥無傷出去了,草棚這裡現在除了他和方行雲,還有一些孩子。昨天的變故並沒有影響到乞丐窩的生活,畢竟對於他們來說,一天不乞討就意味著沒有飯吃。
這也是藥無傷遲遲沒有建成分舵的原因,因為這真的是太難了。
你如何指望一個連肚子都填不飽的乞丐去練武,保家衛國,懲惡揚善呢。
他們甚至連武功秘籍都看不懂。
但丐幫又沒有說能夠救濟天下乞丐的財富,只能說能撈一點是一點。
這不,藥無傷被派過來的時候甚至只帶了五吊錢,沒撐過多久也得去碼頭上幫工。
越接觸這些,藥無傷越是敬佩那位,能在長安這等魚龍混雜的地方頂著朝廷的壓力,帶著一群乞丐從各家圍堵下撕下一塊肉來,甚至到現在,丐幫已經隱隱有成為江湖第一大幫派的趨勢,尤其這幾年,風頭一度蓋過望劍派和花間派的風頭。
要知道,花間派在幾年前可是差點被朝廷定為國教啊。
方行雲鼓著臉,眉頭忍不住皺了一下。
“我的劍,我的劍落在昨天那條街上了。”
藥小冬一聽不是敵人來襲,偷偷鬆了一口氣。
“那你的劍是難找回來了。”
他尖銳地指出事實,方行雲自已又何嘗不知道,可那到底是他來到這個世界收到的第一份禮物。
“不管怎麼說,我還是想找一下。”
藥小冬沒有阻攔,有些東西只有自已找過一遍才會死心。
心裡說要讓方行雲死心,但真到了地方,看到方行雲沒頭蒼蠅似的在那條街上轉來轉去,藥小冬到底還是心軟,陪著他一起。
今天不像昨天似的街上空無一人,但要他說還不如沒人。
在又一個行人皺著眉繞過髒兮兮的二人後,藥小冬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就好像他們天天都會沐浴更衣一樣!”
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在這個時候每天洗一遍澡絕對是件很奢侈的事情,畢竟現在堪堪算得上是初春,若是貿然用冷水沖澡,只怕會染上風寒。而熱水就更別想了,對於陰雨連綿的三月來說,能找到的乾柴屈指可數。
“只不過昨天的時候沾了些泥,就好像我染上了什麼惡疾!”
藥小冬憤憤不平。
“要我說他們都應該來謝謝我們,這次李明吃了教訓,短時間內肯定不敢作妖,他們這些商戶不得松好幾口氣!”
藥小冬的話嚇了方行雲一跳,他急忙捂住他的嘴,左右瞧去,見沒人注意才鬆了口氣。
“你懂不懂什麼叫民不與官鬥啊,沒看連小藥哥也不敢光明正大出手弄死李明光嗎,小心一會官差把你抓走!”
藥小冬才不管這些,他向左一甩,把方行雲的手從自已嘴上挪開,滿臉不屑。
“屁的民不與官鬥,你沒瞧昨天李明光那副蠢樣,要不是小藥哥他大發慈悲,風哥早就一劍送他上西天。”
方行雲被這副無知言論噎了一下,扭頭不想看他。
莫名感覺自已被鄙視了,藥小冬撇撇嘴,頗有幾分不服。
“難道你不這麼覺得嗎!”
方行雲本來想敷衍過去,畢竟他覺得藥小冬還小,和他講這些他也聽不明白。但一陣風吹過,吹得他一個哆嗦,他看著藥小冬灼灼的目光,沉默了一會,最終開口。
“我以為藥無傷和林楓霜掩蓋身份的意圖很明顯了。”
他懶洋洋地拉長語調,像一隻曬太陽的貓,拉著藥小冬一屁股坐了下去。
“自古民不與官鬥,別管你是武功多麼高強,但也絕對不是國家機器能比得過的。”
“就是軍隊。”
方行雲匆匆描補。
“不然依照李明光這般貪得無厭,藥無傷和林楓霜不應該早在聽過他的惡名後,就該出手懲惡揚善了?”
而不是等到現在,等到退無可退,朝廷和李明光一起逼著他們走上絕路,他們才將矛頭對準李明光,甚至到最後還是留了一線,沒有取他性命?
百姓一向如此,給他一點點活著的希望,他就能扭曲地,從壓著他的石頭上找出縫隙。而真到一點活路都沒有的時候後,他又能從石頭上硬生生鑽出一條縫來,繼續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