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冬端著熱好的湯,磨磨蹭蹭地走向方行雲。
林楓霜教訓了他一頓,他的腦門都被拍出了紅印,現在還沒有消。
其實小冬自已鬧完脾氣後也有點後悔,所以這次才老老實實聽訓,不然他早躲得遠遠的。
小冬可是藥無傷撿回來的,這個犟種脾氣不用猜都知道學的誰。
他一步換作兩步,慢吞吞地靠近方行雲。
方行雲正對著外面的雨發呆,面前就被突然塞了一碗湯。
“喂,要吃點嗎!”
他大概這輩子也學不會好好說話了。
方行雲看著眼前這碗黏糊糊的菜粥,也不客氣,接過來咕嘟咕嘟地喝了。
不像之前那般美味,倒也沒有很難入口。
一碗熱湯下肚,讓他整個人的身體都暖了,在這樣陰冷的天氣裡,這可以說得上是一種享受。
方行雲不自覺地眯起眼睛,輕輕地舒了一口氣。
外面的雨還在噼裡啪啦下個不停,敲在草棚上發出連續不斷的悶響。
“我以為你會嫌棄。”
小冬找了一處還可以說得上是乾爽的地方,席地而坐。
“嫌棄?”
填飽肚子後的方行雲開了個小冬聽不懂的玩笑。
“這可是大名鼎鼎的珍珠翡翠白玉湯,誰敢嫌棄?”
“珍珠翡翠白玉湯?”
小冬自然不知道這個來自某個乞丐皇帝的經典名菜,他看了眼笑得像個貓似的方行雲,心想。
‘這小少爺,一個雜菜湯都要起個這麼貴氣的名字。’
方行雲還不知道自已已經被小冬扣上了小少爺的帽子,自顧自地看著外面的雨出神。
這人怎麼還不走!
要是擱在之前,小冬才不會讓自已熱臉貼冷屁股,但現在他不是心虛嗎,硬著頭皮和方行雲找話題。
“今天的雨還挺大。”
“嗯。”
又把天聊死了。
小冬很想收碗走人,誰想理這個怪脾氣的小少爺啊!但是。
他悄悄抬頭,看著方行雲精緻秀氣的側臉,硬生生把自已心底的火氣壓住。
所以說食色性也,連小孩也不能免俗。
“你一點也不像我們這種人。”
江南的春雨一向溫柔,綿綿細雨如絲線一樣落下,和黛瓦白牆牽牽連連,可這對於他們來說分明是最常見不過的景色,卻因為有了他而變得格外生動。
美人,是不分男女的。
即便他現在還是個六七歲的小孩,他也是個小美人。
被美色糊了眼的小冬懵懵懂懂地想。
可愛,漂亮。
小冬貧乏的語言庫裡只能擠出這麼幹癟的兩個詞。
讓人移不開眼睛,只瞧上一眼便欣喜異常。
江南的春雨其實一點也不溫柔。
如果沒有個擋雨的地方,只不過一夜,他就能要了人命。
有經驗的乞丐能夠提前一天猜到明天是否有雨,然後早早找到躲藏的地方。
也是因此,林楓霜才會動了惻隱之心,帶他回來。
誰能不對這樣一張臉蛋心軟?
“一點也不像我們。”
方行雲不知道怎麼回他,轉頭瞥了他一眼,卻見小冬不知道什麼時候低下了頭。
說實話,這話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小冬說的是方行雲看起來一點都不像乞丐,方行雲卻想到了別處,忍不住刺他。
“那個風哥不也和你們不是一路的?”
其實不只是風哥,就連藥無傷看起來也不像是個乞丐。他們倆和整個乞丐窩格格不入,如果硬要說。
風哥像個書生劍客,藥無傷則是那種武俠小說裡的丐幫。
方行雲摸了摸掛在身上的布包,嘴角不自覺地繃緊。
他顯然想起了那本秘籍。
“風哥他當然不一樣!”
小冬下意識地反駁,不過到底方行雲是外人,他有些話不能和他講,只含糊不清地說。
“風哥他,他是個好人,他對我們很好。”
這話這麼說又不對了,怎麼,難道方行雲是個壞人?
小冬似乎也意識到了這話說著不好,硬生生打斷話題。
“總之,之前是我不對,我不應該青紅皂白就用石頭打你,之後還兇你,還偷吃你的餅。”
說完,他磨磨蹭蹭地從身後拿出一件七拼八湊縫好的衣服,只是其中一塊布料有點眼熟。
“這是那塊布,做的衣服,已經被小藥哥給改了,現在是你的了。”
說著爽快,其實他還有點不捨,畢竟這是他攢了好久才湊齊的布料,現在要交出去了。
他以為自已要有新衣服了,他還沒穿過呢。
小冬沒忍住,輕輕吸了吸鼻子。
方行雲自然不會和小孩搶衣服。
小冬身上的衣服短了一截,想也知道他大概是很久沒換過了。
他無奈地,輕輕嘆了一口氣。
方行雲將那身衣服不容拒絕地塞進小冬懷裡,說不出來安慰的話,最終也只是輕輕摸了摸他的頭。
有些話本就不用多說。
“小云朵,你這麼心軟,一個人在外面可怎麼混啊。”
藥無傷囂張的聲音突然傳來,方行雲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林楓霜俯身抱在懷裡。
似乎每個人都喜歡抱著他。
方行雲淡定地抱住林楓霜的脖子,衝藥無傷翻了個白眼。
他當然可以,並且一定會混得很好。
他們來的時候沒發出一點聲音,藥無傷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他們的身後,兩個大人不知道偷偷摸摸圍觀了多久。
藥無傷一手提溜起小冬,一手甩了甩小冬懷裡的衣服。小冬掙扎著要搶,被藥無傷一手鎮壓。
方行雲想起小冬方才的話,忍不住笑出了聲。
看不出來,這藥無傷看著吊兒郎當,竟然還會縫衣服。
雖然最開始鬧得很不愉快,但現在,隨著兩個小孩的和解,方行雲也算是正式被他們接納。
“我名林楓霜,雙木林,楓葉的楓,霜雪的霜。你可以叫我風哥。”
“藥無傷,我老爹在我十歲那年被徵兵離家,我娘希望我爹‘要無傷’。”
“我是小冬!藥小冬!冬天的冬!”
方行雲眨了眨眼。原來小霜是風哥的小名啊,是他錯怪小冬了。
“先說好,我可不會一直待在這,十天之後我就離開了。”
他彆彆扭扭開口,不明白這宛如交朋友的一幕到底是怎麼出現的。
“我是方行雲,行雲流水的行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