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並沒有萬一。
方行雲自然不可能讓江文夫婦拿出一大鍋珍貴的油陪自已胡鬧。
江夫人看出了他的失落,想安慰他幾句,但對上他憂鬱的眼神便什麼都講不出了。
沒人能懂他在堅持什麼,就像沒人能透過這具幼小的身體看到那個來自異世的靈魂。冥冥之中上天似乎註定了他前路的結局——孤身一人,踽踽獨行。
話歸當下,在賺錢計劃再一次胎死腹中後,方行雲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之中。
創業受阻,練武不成,他自穿越後做的每一件事都充滿了艱難險阻,如果人生是部小說,那麼他拿的劇本或許叫西天取經。
他憂鬱地把自已縮成一團,蜷在牆角,像是一朵發黴的蘑菇。
簡言之,他emo了。
整整兩天,他看起來都是一副怏怏不樂的模樣,偏生在看見他們的時候還露出笑容,像是生怕自已影響到別人。
真是個讓人心疼的孩子。
終於,這天一早江夫人帶著江文上門,在方行雲懵逼的視線中,讓江文抓人。
再這麼在屋子裡憋著就該發黴了!蘑菇也要出來曬曬太陽。
方行雲被提著衣領,像是被抓住後頸肉的小貓,就此落入賊手,什麼憂鬱傷感一掃而空,在被統統變成了羞憤,在江文的手中劇烈掙扎。
“放我下去!”
江文置若罔聞,貫徹落實自家夫人的指令,一絲不苟地把人提到了小院裡。
方行雲見江文根本不聽自已的,委委屈屈地垂下胳膊,宛如失去了靈魂。
得,更像貓了。
江夫人在身後嗤嗤偷笑,江文聽到了江夫人的笑聲,嘴角動了動,那張兇惡的臉上竟然罕見地浮現出一絲溫柔的笑意。
江文和江夫人成婚數十載,按理來說他們早就應該有自已的孩子,但因為早年兵亂,江文當時為了救江夫人傷了身體,他們一直沒能有一個孩子。
當然這裡並不是說江文不行的意思。
當年那一刀傷了江文的腎臟,別說子嗣,若是養不好,只怕是會對壽數有礙。
雖然她不說,但江文知道,晚娘她一直想要一個孩子,而方行雲的到來正好補上了這個空缺,所以他也樂得配合自家夫人。
或許陽光真的可以驅散一切壞心情。
方行雲靈感突至,騰地從凳子上坐直了身體,雙眼放光。
雖然他不能做炸雞了,但是他可以用廣告把人勾引過來啊!
想想現代那些層出不窮的營銷手段吧,絕對能給這些古人巨大的震撼!
“江掌櫃——”
方行雲的興奮戛然而止,他小小地糾結了一下,不知道自已是不是應該問問江文叫什麼,但他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就江掌櫃,江掌櫃地叫著。
但顯然除了他自已無人在意。
江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江夫人,根本不理人。而江夫人溫柔地看著自已,似乎在鼓勵他繼續說下去。
“江夫人,我有一個關於提高客流量的想法。”
“客流量?”
方行雲點點頭,和江夫人解釋道。
“就是吸引人來客棧吃飯。”
江文一動不動,顯然並不覺得眼前這個小屁孩能想出什麼好主意。
方行雲並沒有被江文的態度打擊到。畢竟他看得分明,這個家到底是誰在做主。
江文?江文可能起到一個廚子和安保的作用吧。
“我們可以弄一個盲盒菜品!”
方行雲跟江夫人仔細解釋著他的想法。
“我們可以把一些菜的名字寫在紙上,放到盒子裡,然後讓他們交同樣的錢在盒子裡抽,抽到什麼就是什麼,無論貴賤。多了不補,少了不退。還可以弄一個積分制,一個銅板換一分錢,一次性充一百積分贈二十幾分。”
方行雲越說眼睛越亮,恨不得把現代的營銷方式全部照搬過來。
“對,我們還要做好防偽,這樣到時候就萬無一失了!”
說完,他抬起頭,驕傲地看向江夫人,像是一隻求表揚的小狗。
江夫人被方行雲這些新奇的點子繞蒙了,一時有些說不出話。
倒是江文,他看起來波瀾不驚,淡定地反駁。
“朝廷不許民間私印假幣。”
假的,江文其實很震驚,但是他的臉太黑了,不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方行雲自然是不會注意江文的小表情,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既然積分不能用,那還是直接叫他銅板好了!反正這些都是影響不大。
江夫人看著方行雲似乎真的從之前的打擊中緩了過來,心裡大石頭可算落了地,收回了掐在江文腰間的手。
這個呆子!沒看到孩子正在興頭上,你說什麼掃興的話!
方行雲不知道的是,在昨天晚上,江文便已經和江夫人商量,準備將客棧賣出去,離開這裡。
江夫人雖然不知道為何江文突然做了這樣的決定,但是看著江文堅決的態度,她便隱約猜到,除了最近的這幾起案子,定然發生了其他江夫人所不知道的事。
今早江文就出門找好了牙人,相比很快就能把客棧出手。
但是看方行雲這般興致勃勃的樣子,她又怎麼捨得再打擊他,便想著撒個謊,拖一拖。
江夫人打算將方行雲留到直到他病好。
“這孩子免了你一場牢獄之災,後來又被你氣得大病一場,於情於理我們都應該照顧他。”
江文對這些話顯然頗為不服,但到底還是在江夫人的注視中敗下陣來。
“好吧,反正客棧賣出去也需要一段時間,留他幾日也無妨。”
但誰能想到方行雲這個小傢伙這麼執著於讓客棧生意變好?大約是和他們混熟了,他全不見前幾天吃飯時的拘謹,膽大包天地拽著江文的衣角,嘟囔著催促江文趕緊幹活。
他又哪裡知道,方行雲看出來江文並不似表面上那樣兇狠,身體裡又藏著一個大人的靈魂,自然不會被江文輕易嚇到。
“江掌櫃,時間就是金錢!gogogo!”
“狗?哪有狗!”
江掌櫃雙眼放空,在聽到狗時迅速回神。江夫人最怕狗了,他怎麼會讓狗嚇到她。
他瞬間站直了身體,大步一跨,擋在道前,凶神惡煞地像個門神。
“哎呀,不是狗,我是說快走!”
江文不太懂這是哪裡的方言,但是不免放鬆下來,懶洋洋地站在地上,一動不動。
這小崽子好煩人,真不懂婉容為什麼覺得他可愛。
江文的思緒飄到遙遠的北地。為了不讓江夫人擔心,他一直偷偷瞞著江武之前的來信,想到江武信上的內容,江文忍不住繃緊了嘴角。
算一算,他竟已有十五年沒有回過涼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