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越來越好”
“科技越來越發達。絕大部分的人都能吃飽。可大家活得很累。”
“從小到大,幼兒園要上私立的,一學期上萬。”
“小學初中父母向老師送禮物,生怕孩子輸在起跑線上。”
“高中,拼了命考上省重點。以為考上大學就好了。”
“上來大學,以為工作就好了。”
“出了社會開始工作,以後結婚生孩子就好了。”
“如此忙忙碌碌,不過為了兩個字——位置。”
好位置,意味著金錢特權。
讀書是為了孩子出人頭地。將來打破階層。
可以遇到更好的異性,獲得更多的錢財。住上通貨噴張後上萬一平的房子。
這就是人生。
有人也許不這麼想,但他一開始就是這麼走的。
“位置越高,生活條件就越好。身邊的異性就越多。”
“別人手都沒牽過的女神,在你面前乖的和一隻小貓咪一樣。”
“這就是好位置。”
“窮鄉僻壤,那些下過海的二手女人。在飯桌上提出幾十萬彩禮,而你不得不答應。”
“這就是壞位置。”
沈安冷冷說道。
兩人身後的西裝男人倒吸一口涼氣。
這位特使先生,說出的話簡直如同穿越過來的一樣。
西裝男是港督身邊的親信,他這次本是為了弘金寶而來。結果半路撞出個沈安。
這位特使,連未來幾十年的通貨膨脹都考慮進去了。
不然
幾十萬的彩禮不是胡活的嗎?
不得了不得了。
關於位置這個問題,這位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概括的鞭辟入裡。很是難得。
弘金寶聽罷,眉頭微皺。
沈安說的是不是真的他不知道。
只是心中總有一股感覺,在港灣生活幾十年的他,見慣了人類最先進的生活方式。
不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而是大把的揮霍自已的時光。
弘金寶的經驗告訴他。
未來可能真的和沈安說的一樣。
只是幾十萬的彩禮,應該是吹噓誇大了的。哪怕是通貨膨脹,也沒理由這麼多啊。
難不成男人是土做的,女人是金子做的?
幾十萬誇張了誇張了。
“靚仔”弘金寶眉頭舒展開來,“你說的很好。”
眼前這小夥子的發言,確實讓弘金寶有些震驚。
他以為,這小子會說“人生就是拼搏,為了更好的明天”之類的。
沒想到,他身上認清現實的那股味道,比自已都濃。
“位置······”
“大家都想高處走,不也很好嗎?”
“無非就是擠了一點。”
弘金寶道。
這話說出來他自已都不信,大沈安十幾歲的長輩。無非是想寬慰寬慰他罷了。
這說辭,這個年紀的小哥最容易接受。
“擠?”
沈安哭笑不得。
要真是擁擠的話,人活著還不是太累。
總難受的是攀比,內卷!
以努力為名,不斷地往上爭奪資源。
沈安輕輕嘆氣。
也罷,不想了。
望著遠處日景,沈安頓覺一股心澀。
弘金寶像是看出什麼,手臂搭在沈安肩上。陪他一同遠眺海平面。
“當年我和阿龍,也是來這裡看海。”
弘金寶最初和陳龍認識的時候,也是在這裡看海。
現在陳龍遠赴國外征戰影視行業,他還在港灣,守著當年這片蔚藍大海。
那年弘金寶和陳龍都是二十幾歲的年紀。
和沈安現在差不多。
可就連他也不得不承認。沈安比他們當年想的更深入,更透徹也更痛苦。
這點,弘金寶倒是覺得很欣慰。
年輕人一代比一代活得更通透,不也是好事嗎?
“阿龍。”
沈安眉頭輕佻。
弘大哥口中的阿龍想必就是陳龍吧?
“當年我和阿龍。就是在那邊的路邊攤吃腸粉。”
弘金寶扭過身軀,抬手一指。遠處,貼片圍成的移動攤車上。短髮男人圍著圍裙,手持剪刀剪著腸粉。
塑膠袋往白色紙碟上一套,上面放上剪好的白色腸粉,遞給顧客。
沈安瞥見弘大哥的側臉,此時他赫然在一向和藹的弘大哥的臉上,見到幾分怒色。
“當年就是在這裡。”
“我和阿龍晚上吃夜宵,幾十個混混拿著刀找事。”
“他們說阿龍沒接豪哥的戲,要把他廢了。”
無錯書吧弘大哥談及此,夾著菸頭的手臂不由得抖動。
這個故事,沈安聽過。
21世紀,有記者問過陳龍為什麼這麼敬重洪金寶。那人本質上是想聽些理智新聞。
比如說:“弘大哥比我更努力我為了變好,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追上他····”
或者想讓龍叔上上價值
比如說,“人要尊重長輩啊云云雲”
但是,那時陳龍的神色忽然暗淡下來:
“79年,我拍完電影被幾十個小混混圍住。當時就他留下來幫我。”
“那時候我就認定,他是我一輩子的大哥。被他欺負一輩子我都認。”
1981年。
沈安赫然看見弘金寶臉上,出現和幾十年後龍叔在接受那段採訪時一樣的表情。
“那個時候,我們這些拍電影的,沒拍電影。”
“是真的怕,手都在發抖。”
“電影裡拍的打鬥的,刀劍吶,見到多了。都是道具,動作都是提前設計好的。”
“阿龍和我再能打,看到真傢伙也沒有勝算的。”
沈安面色微凝。
他想問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可以用飛蟲式攝影機記錄下來。
方才沈安雖然撤走了全部攝影機,可還是留了兩個在周圍。萬一能拍到什麼價值不菲的鏡頭也說不好。
他要替以後的影迷,問弘大哥一個問題:
“您當時為什麼不走?”
“廢話,我走了。阿龍怎麼辦?”
弘金寶嘴裡叼著煙,望著隔著馬路的路邊攤:
“人在這個世界上可以混蛋,可以畜生。但不能忘記道義。”
“我們拍電影的,說的好聽是戲子。
說不好聽就是三教九流,都是底層人。無非就是錢賺的多了幾個而已,彼此互相幫助不能少。
我那天要是讓阿龍死在我面前。
我倒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我。
我在乎,我自已怎麼看自已!!
靚仔,你剛剛說的位置,我也想過。可人就是拍到天上,人也是人。也是人。
都是要上廁所,要吃飯。
人外在的位置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心裡的位置。
在我心裡,我弘金寶就是拍戲的。拍戲給老百姓看的,我不是聖人,我不是教師,我也不是社會典範。
我有錢無非是百姓捧我,兄弟們給我面子。
阿龍要在我眼前出什麼事,我就從未自已心裡的那個位置上掉下來了。\/
懂嗎?”
沈安長舒一口氣,嘴角微微咧開:“我心自安,無復何求。對嗎?弘大哥。”
弘金寶一聽,伸出大拇指:
“不愧是特使,有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