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借道，生人退避——黑白借道，生人退避！”

……

……

折鋒城不是第一次變成這般血流成河破敗不堪的樣子的，只是今天，太過安靜了。

七原找到城外的備用馬匹離開後，司徒楓正式開始清理這座城。當他一抬頭就看見許多自已這三年以來最熟悉的面孔後，瞳孔一震，一瞬間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他最先看見的是柳欒，黑騎營三營營長，他父親以前的老部下，和歷程不一樣，他跟隨父親十幾年的老兵了。因為父親罪名的緣故，在他剛上任之時對自已表面上態度冷淡，實則一直暗中幫著他。就算他身在此位，依舊改不了罪臣之子的身份，只要上面的人想，隨時都能找個藉口除掉他。

幾乎所有的人都對他唯恐避之不及，尤其是黑騎營的人——他現在的下屬們，他們都怕自已哪天被司徒楓牽連到。柳欒卻好像沒事人一樣，看他做錯事就毫不保留地嚴厲訓斥，他安排的每一個任務都竭盡所能的做到最好，雖然看起來冷淡，實則是最上心的，就像……父親那樣。

……

司徒楓身上沾滿了血，腳下的土地被血浸染的泥濘，直到雪塵穿透最後一個人的胸腔，它原本的銀白色已經被血汙覆蓋，這場殺戮才停止。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將武器對準同伴，對準他相處了三年的下屬。

司徒楓找到了關著兩個孩子的柴房，他開啟門時狼狽又恐怖的模樣嚇了他們一跳。穆沐被司徒楓從地上拽起來，他眼神中尚未消減的殺意和憤怒讓穆沐瑟縮著脖子不敢說話。

司徒楓扔了一封信在地上，“如果黑騎營的人回來，把這封信交給我的副將七原，告訴他，別來找我。想活命而且不想他死的話，”司徒楓瞥了眼穆沐繼續道，“照我說的做，別亂跑。”

安顏被繩子勒的難受極了，又擔心穆沐，反抗不可能了，只得乖乖的點了點頭。

穆沐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被司徒楓拎到了外面，“你要帶我去哪兒，放我下來！”等他看見外面滿目的血腥和散落在地上的屍體，渾身都顫了一下，聲音弱了下來，“他們……都是你殺的？”

司徒楓不言，拎著穆沐到了馬廄，找到了他自已的馬，朝著城外一路飛馳而去。

“怎麼，現在倒是沒話說了。”司徒楓偶爾低頭看看前面人一頭亂糟糟的頭髮，說話的語氣也恢復了往常。穆沐坐在前面，看不見身後人的眼神，只是聽見司徒楓講話，緊張不安又自責愧疚的情緒稍微緩解一點。

“為什麼不殺了我。”

司徒楓緊握著手中的韁繩，良久，道：“你只是個工具，沒有你，結果也一樣。我不殺你是因為你還有用，別想著跑，也別想自殺，否則那個孩子活不了。”

……前面的人低著頭沉默不語。

“穆沐是你的真名？”

“……是。”

“你告訴七原的事是真的？”

穆沐點點頭。

司徒楓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道：“你比我想的要聰明、冷靜。”

“我爹說，有時候撒謊很容易被看出來的。我已經沒有撒謊的必要了，反正最後都會死。”

穆沐低著頭沉默了一會兒，不知哪兒來的勇氣，他突然開口問道：“為什麼不等大夫過來，萬一還能救呢？”

司徒楓這次沒有停頓，直接回答道：“救不了了，那東西的毒素已經完全侵蝕他們的身體，他們失去意識的時候已經相當於半個死人，至於身體為什麼還能動，我現在還不知道，或許……是用了蠱蟲之類的東西操控的。”司徒楓的語氣平靜的像一潭死水，沒有任何情緒，但是穆沐仍能感受到司徒楓劇烈的心跳和他低壓的呼吸中隱藏的憤怒、痛苦和悲傷。

——

“師傅，折鋒城裡的人，都死了。”

“死了？”謝倦的語氣帶著些許不可置信，隨後又瞭然道：“死了啊，怪不得母蟲沒有反應了。”說完又笑道：“當真是殺伐決斷，毫不留情……這位司徒將軍雖然年輕，做事的手段倒是不一般。不過這次的鬼軍也不算白費，至少，現在他手下一半的人力都被他親手消除了，龍游皇帝要是知道這種情況，恐怕免不了降罪與他。”

“師傅，大人那邊已經回信了，讓我聽從師傅安排。咱們真的要去御天城嗎？”

獨眼男人幽幽道：“你是在懷疑師傅的決定？”

“與你何干。”姽嫿臉上笑意未減，眼神卻冷冽極了，“姽嫿只是覺得蕭家人向來陰險狡詐，萬一他想對師傅下套……”

“散毒，怎麼說她也是你師姐，說話不要太沖，不然顯得我這個師傅管教不嚴。”

散毒低下頭去語氣誠懇道：“徒兒知錯。”

“蕭遠那邊沒有擔心的必要，他還有精力對付司徒燁就不錯了。”

謝倦一邊用手絹擦著琴身，一邊溫聲道：“蕭遠敢直接對司徒楓下手，說明他早就做好和司徒燁撕破臉的準備，司徒燁權威再大，大的過太子？究竟只是臣子罷了，蕭傢什麼時候讓朝中大權落過旁人之手，司徒燁只是一枚好用的棋子，蕭敬隨時可棄。”

謝倦手中的琵琶被他擦的光亮如新，他滿意的看著自已的琴，點點頭，繼續道：“不過，雖然少了司徒楓這個幫手，司徒燁到也未必處於弱勢，蕭遠登上太子這個位置可是有他一半功勞，他有多少暗線誰也不知道。既然幫哪邊都是不確定，不如干脆攪渾水，還能讓謝群那邊輕鬆些。”

——

“你要帶我去哪兒？”穆沐坐在馬頭怯生生的問，天色已經黑下來了，周圍陌生的環境和身後一身血腥氣的人讓他感到有些不安，雖然司徒楓看起來沒有殺他的打算，但這個人讓他感覺比那些一眼看起來就很兇神惡煞的人更可怕。

“你不需要知道。”司徒楓十分冷淡的回道。“以後見到人就說你是我弟弟，我叫司南，你叫司沐，記住。如果你不聽我的話，我就讓你那個朋友提前去地府等你。”

明明只是很平淡的語氣，穆沐聽得渾身發冷，這個人殺起人來毫不手軟，他一點也不敢反抗。

“記住了。”

司徒楓突然停下了馬，將穆沐也拎了下來。

等穆沐在地面站定，環顧四周，面前是一個廢棄的破廟，看起來很多年沒人來過了，周圍陰森森的，夜色裡不知是什麼東西咻的一下跑過去，不遠處還有幾隻鳥從樹杈上驚飛。

真是個殺人埋屍的好地方……穆沐心裡忐忑的想。

“跟著。”

穆沐被司徒楓冷不丁的聲音嚇了一跳，咬咬唇跟在他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