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母親！您可要為遠兒做主啊！”

一大清早，沈曼正伺候老夫人用早飯，院子裡便傳來一陣哀嚎。

看著老夫人皺起的眉頭，藍嬤嬤一邊喝門口小的丫鬟一邊往外走：“一個個的就知道偷懶！吵著老夫人看我不罰你們板子！”

守門的小丫鬟十五六歲，平時最是機靈，一看藍嬤嬤出來，苦著臉偷偷指了指院子，一臉無奈。

藍嬤嬤這才看清裴書華的樣子，著實嚇了一跳。

往日一絲不苟的髮髻微微有些凌亂，裙襬和鞋尖處也沾了不少塵土，看樣子像是摔了一跤。不過再看她臉上妝容精緻，沒有一滴淚水，藍嬤嬤暗暗鬆了口氣。

連忙上前扶著她道：“姑奶奶，您這一大早的是怎麼了？可是跟姑老爺拌嘴了？”

否則她實在想不出來裴書華哭什麼。

裴書華將半個身子壓在藍嬤嬤身上，雙手死死抓著藍嬤嬤的手臂，哀嚎：“嬤嬤，母親呢？求您，求您讓母親救救遠兒！”

藍嬤嬤被她聲音震得太陽穴直突突，加上裴書華本身也是豐腴的，差點站不住跌坐在地，還好靜秋招呼兩個小丫鬟過來，兩個扶住裴書華，她則扶住藍嬤嬤。

藍嬤嬤皺著眉道：“姑奶奶，這裡是將軍府，您有什麼事慢慢說，這又哭又鬧的傳出像什麼樣子啊。”

將軍府的爺們從祖輩起就潔身自好，妾室也有，但從來都規規矩矩的，幾十年她都沒見過這樣的。

裴書華還要大嚎，沈曼忽然出現在廊下，居高臨下地冷聲道：“老夫人發話，若是再有那胡攪蠻纏的，儘管打出去！”

一直以來，沈曼在大家面前都是低眉順眼，安安靜靜的，大家也只當她性子好。

現在這麼一板起面容，面無表情的樣子，別說裴書華，就是跟在老夫人身邊連宮裡的皇上和太后都見過的藍嬤嬤，也忍不住愣住。

見裴書華終於不哭了，沈曼這才走下來，微微福了福身子，道：“馬伕人，老夫人有請。”

她說的是馬伕人，而不是姑奶奶。

裴書華一聽，又要大叫，只是嘴都張開了，沈曼忽然上前一步，距離她不足一步的地方站定，眸子盯著她壓低了聲音道：“妾身勸姑奶奶還是安靜些，不然驚擾了老夫人等四爺回來，可就不是如今這樣了。”

一句話，瞬間澆滅了裴書華的怒火。

她可以在老夫人面前鬧，甚至也敢跟老將軍爭兩句，唯獨怕裴淮禮。

那可是個狠起來六親不認的角色，萬一惹到他，影響到馬正吉和馬博遠的前程，等待她的可就不只是被休那麼簡單了。

藍嬤嬤見裴書華安靜下來，心裡默默對沈曼點頭，笑著上前：“好了，姑奶奶有什麼事進屋去說吧。姨娘也快進去吧，外面風大，一會兒老夫人又該心疼了。”

一句話就點明瞭沈曼如今在老夫人面前的地位，讓裴書華想告狀的心思都歇了大半。

進了屋子，裴書華見老夫人臉色果然不是很好，登時又老實了不少，低聲哭泣。這次倒不像剛剛在外面，乾打雷不下雨，倒是流下幾滴真眼淚。

老夫人眼簾半垂，道：“說吧，這一大清早的，鬧什麼呢。”

提起這個，裴書華眼淚更甚：“母親，遠兒他……他……”

“他怎麼了？”

老夫人往前傾了傾身子，沒聽清她說什麼。

裴書華捂著臉道：“遠兒他命根子不知道被哪個畜生傷著，大夫說，再重一點這輩子都不能娶妻生子了……”

“住嘴！你給我住嘴！”

老夫人拄著柺杖大喝。

裴書華愣住。

老夫人看著藍嬤嬤喝道：“還愣著幹什麼？還不讓大家都出去！”

藍嬤嬤這才意識到，屋子裡除了那些沒成親的小丫鬟，還有沈曼。

不等藍嬤嬤開口，沈曼率先帶著大家出去了，屋子裡便只剩三人，老夫人這才緩了一口氣，道：“到底怎麼回事？”

裴書華抹著眼淚道：“昨天晚上遠兒讀書到很晚，回院子的時候天都黑了，經過東邊花園的時候，也不知道從哪冒出來個歹徒，把遠兒踢傷了……”

想起大夫早上的話，裴書華一陣後怕。

她就這一個兒子，還指著他光宗耀祖呢，真若是傷了命根子以後不能生兒育女，豈不是要了她的命？

“姑奶奶是說，表少爺是在府裡受的傷？”

藍嬤嬤驚訝。

裴書華點頭。

藍嬤嬤看了一眼老夫人，有些不敢相通道：“咱們將軍府守衛向來森嚴，怎麼會有歹徒？”

老夫人第一時間想到的是不是老將軍跟大少爺在邊關遇上了什麼事，有奸細混進了京城。藍嬤嬤顯然與老夫人想到了一塊。

連忙道：“老奴這就讓人去請四爺回來。”

若真是有奸細，可不是一件小事。

剛走到一半，藍嬤嬤胳膊被人拉住，她回頭看著裴書華，耐著性子勸道：“姑奶奶快別攔著奴婢，這事得讓四爺做主。”

老夫人此時也道：“你快去吧，就說我身子不舒服，讓他回來一趟，旁的先別說。”

“哎！奴婢曉得。”

藍嬤嬤也顧及不上老夫人這話不吉利，掙脫裴書華的手便出去。

裴書華有些傻，這跟她之前的預想完全不一樣。

她來之前想的是，雖然大夫說馬博遠只是差一點傷了命根子，上過藥休息一陣就好了，可她不想放過這次機會。

一來找出兇手為其報仇。

二來想趁機說那件事。

誰知，自己話還沒說完，藍嬤嬤就讓人去請裴淮禮了。

“既然看過大夫，大夫怎麼說？”

老夫人這才想起來問馬博遠的傷勢。

裴書華故意誇張一番說辭，聽得老夫人直皺眉頭。

忽然，她看見一抹粉色身影從後面一閃而過，道：“母親，聽聞昨日沈姨娘也是從東邊花園路過，能不能將她叫過來問問？”

“她？”

老夫人想了想，朝藍嬤嬤點頭。

沈曼進來的時候，裴書華正死死盯著她。

她面色平靜地上前，道：“回老夫人的話，藍嬤嬤剛剛問過妾身，妾身昨晚確實從東花園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