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著嶽聽風在沙發上坐下時,姜暄累得出了身汗。
“喂,嶽聽風?”
姜暄看著閉著眼睛一動不動的嶽聽,忽然惡從心頭起。
她伸手掐了一把嶽聽風的臉。
手感……一般。
高中時臉上的嬰兒肥讓他看起來很好摸,現在抽條了,臉上的肉都捏不起來了。
嶽聽風忽然抬起手覆在她作亂的手上。
姜暄嚇了一跳。
她想把手抽回來,但是嶽聽風卻握得更緊了。
“……嶽聽風,鬆手。”
嶽聽風睜眼了。
他表情不變,眼睛在卻見到姜暄的一瞬間變得溫柔。
“還清醒嗎?”姜暄小心地問。
嶽聽風搖頭。
接著又點頭。
姜暄判斷他是醉了。
“去房間睡吧,好不好?”她換上了哄小孩的語氣。
嶽聽風聲音略微嘶啞:“為什麼?”
“這裡沒有被子,也不舒服。”
“有你。”
“……我又不能保暖。”姜暄就這麼被他握著手,抽也抽不回來。
“你可以。”嶽聽風不知道想到什麼,忽然笑了,“你是,小太陽。”
“那你是什麼?小月亮?”姜暄笑問。
“我是一粒塵埃。”嶽聽風安詳地閉上眼。
“哦?”姜暄好奇,“有什麼說法?”
嶽聽風不回答她了,像是又睡著了。
姜暄無奈地被他緊緊握著手,輕聲喊道:“那我去幫你拿被子?”
嶽聽風不為所動。
“喝不喝蜂蜜水?”
嶽聽風點頭。
“那你鬆手。”
嶽聽風睜開眼睛,依依不捨地放開了她。
姜暄幫他衝著蜂蜜水,總覺得手背上還有嶽聽風的溫度。
試了試溫度後,她把蜂蜜水端了過去。
嶽聽風一口氣喝完了,很給面子地說:“特別甜。”
“那可以睡覺啦?”姜暄托腮,看著他。
嶽聽風聽話地躺了下去。
“不是睡在這裡!”姜暄試圖把他拉起來。
嶽聽風嘟噥:“我困了,姐姐。”
姜暄怔了一下,上次嶽聽風叫她姐姐,是在醫院的時候,故意氣賀止。
他不是說,不想只做一個弟弟麼?
她看著面前因為酒精而臉色微紅的嶽聽風,覺得自已也有點搞不懂他了。
她起身,去給嶽聽風拿被子。
嶽聽風放在茶几的手機亮了,一條來自【爸】的訊息映入姜暄的眼簾。
“最近在吃藥嗎?身體……”
訊息看不全,只能看到前幾個字。
姜暄皺眉。
嶽聽風最近生病了嗎?
怎麼沒聽他提起。
生病了還喝酒,光知道不讓她喝,自已倒是照喝不誤。
姜暄有點生氣,將一團被子堆在了嶽聽風身上。
看上去很滑稽。
嶽聽風感覺到身上的重量,不明所以地睜開眼,“嗯?”
姜暄教訓道:“生什麼病了?生病了還喝酒……”
還沒說完,嶽聽風忽然坐了起來。
兩人鼻尖差點撞到一起。
“你幹嘛?”
“我……”嶽聽風低頭,將手插進發梢,“有點感冒,不好意思。”
姜暄退開了些,“……哦,睡覺吧。”
“我去臥室睡。”嶽聽風抱著被子站起來,“你也回學校吧,不早了。”
姜暄起身,覺得嶽聽風的反應忽然變得有些奇怪。
“我……。”
”嶽聽風似乎很頭痛,閉著眼按了按太陽穴。
姜暄有些擔心:“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
“我沒事。”他很快地回答,接著又改口,“有點,不要緊,你回去吧。”
他明顯氣息不穩,卻腳步不停地走到了臥室門口。
“走吧。”他說。
姜暄看著嶽聽風走進臥室,皺了皺眉。
回到宿舍,她還在想嶽聽風剛才的樣子。
他怎麼突然……好像變得冷漠了?
也不是冷漠,準確來說,應該是冷淡。
姜暄不知道自已的想法對不對,畢竟嶽聽風只是說讓她回學校而已。
只是不說笑了,可是喝醉的人,情緒起伏應該很正常吧?
她忍不住開啟c網,給符號發了條訊息。
暖暖的馬克筆:如果有個人本來和你聊的好好的,忽然冷淡了,會是什麼原因?
以往幾乎二十四小時線上的符號,這次沒有回覆她。
姜暄嘆了口氣。
沒有人能給她答案。
現在的嶽聽風,在幹什麼呢?
是不是已經睡著了……
還是在難受?
姜暄發著呆。
她忽然想,她不應該走的。
不管嶽聽風為什麼突然態度轉變,他喝醉了,應該很難受。
憑什麼他說讓她走,她就走了?
姜暄猛然起身,看了眼時間。
10:59。
好,真是個挑戰極限的時間。
她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跑下了樓。
在門禁變紅的最後一秒開啟門跑了出去。
她一邊跑,一邊想。
真是瘋了。
再次回到嶽聽風那裡時,她上氣不接下氣,扶著門框都差點摔了。
一進門,裡面黑黢黢的。
姜暄有些疑惑。
她記得她走的時候,特意留了一盞小燈,怕嶽聽風晚上看不見會不方便。
沉重的黑暗中,她聽見了粗重的呼吸聲。
“嶽聽風……是你嗎?”姜暄小心翼翼地去摸燈的開關,“是我,你還好嗎?”
手快要接觸到開關的一瞬間,忽然有個人抱住了她。
那擁抱很輕,好像怕嚇到她。
姜暄先是一驚。
然後聞到了嶽聽風身上的洗衣液香味。
嶽聽風將腦袋埋在她脖頸間,“別開燈。”
姜暄的手頓住了。
“怎麼了?”她輕聲問。
“我……”嶽聽風緩緩道,“別開燈,求你了。”
仔細聽,嶽聽風的聲音在發抖。
不止是聲音,摟住她的那雙手,也在止不住的顫抖。
姜暄被這個意想不到的發展弄得手足無措。
“好,好。”她拍著嶽聽風的後背,“我不開燈。”
“也別走……”嶽聽風抱得更緊了,“好不好?”
“我不想……一個人。”
姜暄點頭,想到嶽聽風看不到,她又溫聲道:“好,我不走。”
嶽聽風這才慢慢鬆開了她。
“你……怎麼了呀?”眼睛慢慢適應了黑暗,姜暄看見了嶽聽風的輪廓。
“頭痛。”嶽聽風深吸一口氣,“很痛,痛得受不了。”
“怎麼會這樣?”姜暄心臟被一隻看不見的手微微攥緊了。
“可能是吹風了。”他低頭,靠在姜暄肩上,“臥室有藥,我手抖,找不到。”
“我幫你拿。”姜暄扶住他。
嶽聽風不願意開燈,兩個人就在黑暗中磕磕絆絆向臥室摸索而去。
姜暄被地上的被子絆了一下。
“你被子怎麼在地上?”
“剛剛起床太急了。”
嶽聽風的手抖得更厲害了,姜暄沒再追問,趕緊放下他,按照嶽聽風說的去抽屜裡摸索著藥瓶。
把圓圓的藥瓶塞到嶽聽風手裡時,她準備去撿地上的被子。
“別開燈。”嶽聽風緊張地拉住她。
姜暄安撫道:“我不開燈,我去撿被子。”
嶽聽風鬆開手,窸窸窣窣的聲音和微弱的能見度中,姜暄確認嶽聽風吃下藥後,才慢慢扶他躺下。
姜暄把掉在地上的被子放到了凳子上,然後又去櫃子裡拿乾淨的被子。
她坐在床邊,給嶽聽風蓋好被子。
過了幾分鐘,嶽聽風的呼吸漸漸平緩。
姜暄鬆了口氣。
這時,嶽聽風忽然開了口。
“我爸媽在我跟我姐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我媽帶著我,她……脾氣不太好。”
姜暄眨了眨眼。
“她有時候對我很好,有時候態度又很差。”嶽聽風啞著聲音,給姜暄講他小時候的事情。
“有一年冬天,她不知道為什麼發脾氣了,把我關在門外。”
“我凍了一晚上,早上才被鄰居發現帶回去。”
“從那時候開始,我就會時不時頭痛,”他輕輕拉住姜暄的手,“犯病的時候,會控制不住手抖心悸,頭痛得思考不了。”
到這裡,姜暄才明白,他是在解釋他為什麼會頭痛得這麼厲害。
嶽聽風小時候的經歷她一無所知,如今被他自已揭露一角,只是聽到就心疼又憤怒。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母親呢?
她又想到自已的父親,一陣沉默。
唯一的回答,只有默默握緊嶽聽風的手。
“是不是嚇到你了?”嶽聽風輕聲問。
“沒有。”姜暄忽然想抱抱他,她眼睛發酸,“還好我來了。”
嶽聽風笑了笑,“是啊,還好你來了。”
“你還想不想聽故事”姜暄不想嶽聽風再去想那些不開心的事,問道。
“想。”嶽聽風想了想,“你上次講的那個童話故事,有續集嗎?”
“那個……”姜暄絞盡腦汁思考了一番,繼續給那個原本就是編造出來的美夢續寫了一段。
“公主和王子後來還遇到了很多困難,不過他們都努力克服了。有一次……”
姜暄在嶽聽風床上醒來時,嚇了一跳。
她慌忙坐起身,看了一眼時間,竟然已經十點了。
窗外陽光大好,嶽聽風已經不在房間了。
姜暄揉了揉臉,回憶了一下自已是怎麼睡著的。
昨天擔心嶽聽風說起小時候的事情傷心,她也開始給嶽聽風講故事,講著講著……就睡著了。
姜暄扶額。
她站在窗邊糾結地看著這張床,然後發現——
床的另一邊整整齊齊,不像是有人睡過的樣子。
姜暄出了臥室,發現嶽聽風也不在。
“奇怪。”她嘟噥一句。
環顧一週,她總覺得有哪裡怪怪的。
這個房子的佈局,昨天是這樣的嗎?
對佈局的敏感讓她發現了一些細微的不同。
茶几的位置變了,電視櫃下的花瓶也不見了。
甚至窗簾都變了個色。
什麼情況?
姜暄在房子裡走了幾圈。
垃圾簍是空的,嶽聽風可能是下樓扔垃圾了。
姜暄拿起手機,一邊給嶽聽風發訊息,一邊出了門。
暄暄脆脆:在樓下不?去吃早餐吧,我好餓。
剛出門,鄰居的門也正好開啟。
出來的是個四十歲上下的阿姨,她看見姜暄,先是一愣,然後把姜暄上下打量了一遍。
姜暄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尷尬,主動打招呼道:“您好。”
阿姨欲言又止地看著她。
姜暄一腦門問號,“怎麼了?”
阿姨“呵呵”笑了兩聲,忽然湊近了問:“小姑娘,你們小兩口昨天是不是吵架了?”
“啊?”姜暄一臉懵。
阿姨看她的目光帶著憐憫,左右看了看,又說:“你……你要是被欺負了,就報警,別怕!”
“我沒有啊……”姜暄根本聽不懂這個阿姨在說什麼。
“我都聽見了,你家昨天又打又砸的,聲音那麼大。”阿姨說道。
阿姨說完後,搖了搖頭,匆匆走了。
留下姜暄在原地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