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好思緒，許栩推門而出，迎面被浴衣蓋住了腦袋。
“唔，幹嘛！”
裴燼的大手在她頭頂拍了一下，接著只聽他側身閃進了洗手間，砰一聲把門關上。
撩開浴衣，許栩一臉莫名其妙。
“你也三急？”
“...出去等我。”
他聲音悶悶的，似乎有些煩躁，許栩抵著門敲了敲，狐疑問：“你不是幹壞事呢吧...”
等下。
許栩突然意識到什麼，她渾身一震，慌不擇路跳開三丈遠。
“裴、裴燼！”
“你變態！！！”
“譁——”
門被猛地開啟，裴燼的眼鏡握在手裡，額前碎髮沾了些溼潤，下頜的水珠滴進敞開的領口，畫面分外色氣。
他仰頭，露出好看的下頜，薄唇微抿，眼神分外不屑。
“你在想什麼？”
許栩不由把眼神放在了不太禮貌的位置。
偷瞥一眼，又瞥一眼。
沒變化...？還是太小了？
“沒...”
“嗯？在想什麼？”
裴燼似乎抓到了她的小把柄，將眼鏡順手放在櫃子上，徑直走來，在她半步的距離停下。
“不會是在想那種事吧？”
“栩栩，你這個變態。”
許栩啞然，半晌才蹦出一句。
“才沒有！”
紅暈再次爬上臉頰，她承認，剛剛確實想歪了。
但又轉念一想，她好歹是個女人，裴燼剛剛給她做馬殺雞，居然一點感覺沒有...看來這廝是真對自己沒感覺啊？
還是說，他對女人沒感覺？
一些前塵往事裡的細節悉數想起，許栩瞪大了眼睛，感覺自己像是發現了他的秘密。
難怪從前他被女孩子盯上時要找自己解圍，難怪他哪怕和自己閃婚都不願意找個女孩子結婚...
難道裴燼，喜歡男人？
“發什麼呆？”
裴燼蹙眉，語氣盡是不滿。
“喜歡男人”的裴燼顯然沒想到，他剛剛逼著自己冷靜的行為被貼上了另外的標籤…
許栩趕緊一把推開他，往邊上的沙發一坐，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轉移話題：“你怎麼跑來了。”
“你不是說我可以來嗎？”
“那倒是...”
但也沒有昨晚說了今天就跑來吧？
“那、那你要泡溫泉嗎？露臺有溫泉。”
許栩攏了攏身上的浴衣，又指了指屏風後面。
只見裴燼揉了揉鼻樑，在許栩身邊坐下，合上眼睛說：“我累了。”
“那你去床上睡啊，這屋我的，沒事。”
她撈起裴燼的胳膊，隱約能聽到他粗重的呼吸。
似乎確實累了。
“看著挺瘦，撈著還挺沉...”
男人腦袋傾在許栩肩上，就這麼被她帶著來到窗前，後背一軟碰到了床榻。
“栩栩...”
許栩拍拍手掌，挑眉問：“又怎麼了我的大少爺？”
“...陪我休息會。”
他嗓音又沉又柔，好似一隻弱小無助的鵪鶉，失去了成鳥的羽翼庇廕，此刻正在瓢潑大雨中瑟瑟發抖。
許栩難得見裴燼這副模樣。
甚至覺得他不是裝的，真的是舟車勞頓、馬不停蹄積累下的疲憊。
不過要是荀飛看到，那得敲鑼打鼓，大拉橫幅，把“裴影帝演技精湛絕倫”昭告世人。
“你睡吧，我陪著還不行嗎。”
許栩摸出手機來玩，不再吱聲打擾，沒一會就聽到裴燼放緩的呼吸。
他睡著的樣子和以前無甚變化，看著那副乖巧的睡顏，許栩恍惚覺得自己回到了高中。
滑動螢幕的手指僵在原處，許栩思緒漸遠...
“你們覺得裴燼怎麼樣？”
“那個紅毛學霸嗎？”
“對啊！是他！”
“他本人和他的紅毛一樣扎眼！不不不，那張臉遠比紅髮更有辨識度！”
“是不是混血啊？你們有仔細看嗎？”
“我有照片！昨天我偷偷拍了！”
身旁的女生聚在一起，興高采烈地討論著新生裡驚豔眾人的存在，那個張揚熱烈，俊美異常的男生，裴燼。
許栩趴在桌上裝睡，耳朵卻直直豎起。
真好啊。
一個如此優秀的竹馬，和...
一個平平無奇的青梅。
若是同樣優秀的二人，或許他們的關係也不會如此僵硬。
可惜，許栩和裴燼，是眾人眼中的天差地別。
自打裴燼變帥開始，許栩身邊就少不了湊近的人。
高中的時候她和裴燼一起去了市中心的公立學校，彼時許栩性格內向，朋友很少，直到下半學期才和一個女孩子交上朋友。
她雖然成績吊車尾，但性格很活潑，朋友們也很多，一班到八班都有她認識的人。
突然的某天，她開始做什麼都叫上許栩，一起去小賣鋪，手牽手上廁所，體育課要求分一組，連換座位都要湊一塊。
許栩那時候真的以為自己有了好閨蜜，各種意義上的第一個好閨蜜。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她的目光並不是落在自己身上。
而是裴燼。
許栩知道的原因也很簡單，因為她告白失敗，迅速遠離了許栩，還和新的朋友們一起玩。
在許栩後知後覺發現，又惴惴不安了好久之後，女生終於說出了那句絕情的話——
“要不是為了讓裴燼注意我，我才不會和你做朋友呢。”
“我是偶然聽到他提起你這個青梅，以為跟你走近點能多讓他看我兩眼，結果真是失望，裴燼根本沒把你當回事，一點用沒有。”
“我本來還覺得奇怪，明明是青梅竹馬，為什麼裴燼都不和你說話？”
“現在想想，你這樣一點存在感都沒有的女生，站在裴燼身邊，簡直就是個笑話。”
許栩很久沒心裡難受成這樣了，她回家大哭了一場，盯著爸爸的照片，絮絮叨叨說了好多。
有抱怨、有難過、還有不甘心。
“我就真的...那麼差勁嗎？”
“明明以前，爸爸你說我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小女孩。”
“可為什麼越長大，大家就越討厭我？”
“媽媽對我不滿意，姐姐哥哥對我不滿意，裴燼也對我不滿意，連朋友都對我不滿意...”
“爸爸，我好想你啊。”
她抽抽噎噎，眼睛腫成了杏仁，最後卻還要把淚痕洗乾淨，戴上厚重的眼鏡下樓吃飯。
幸運的是，媽媽沒發現她的異樣。
更幸運的是，大家都沒發現她的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