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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她要愛自己

“誒,佩雷斯,我想去看看那邊。”

許栩指著一間酷似火車內裝的展室,立刻想到電影裡的種種細節。

“好啊!”

歐文就是一位火車修理工,而他的傳奇一生也像一列火車一樣,載滿了溫情與傷痛。

故事以他的自殺為起點,次次自殺失敗為曲折,穿插著他的親情、愛情與友情,以及他發現妻子離世後,這個世界不太相同的愛。

歐文最後病死於心臟病,與妻子在天堂重遇。

他度過了完整的人生。

可許栩和佩雷斯還沒有。

“如果...他的故事在自殺那天停滯。”

許栩抿唇,有些恍然。

她垂頭望了眼手腕上淺淺的傷痕。

“不會停滯的。”

佩雷斯也同許栩一樣心潮澎湃。

“因為不會停滯,所以才有了我們在此相遇。”

“嗯...”

...

裴燼逆著人潮從博物館大門出來,臉色分外差勁。

剛剛他等了一會,不知為何心中起了些奇怪的情緒。

是焦躁嗎?

還是擔心?

手機上的文獻也看不進去,裴燼鬱悶地嘆了口氣,擠進討厭的人流。

他步子極快,對這些藏品文化沒有一點興趣,滿腦子都是許栩那條鵝黃色的裙子。

明明討厭黃色,卻還要穿著。

他穿梭在人群中,像極了特立獨行的怪人。

可他卻不在乎任何人的目光,反而把這些所謂的“普通人”當作空氣一樣。

站在大廳之中,他定眼瞧見了那襲鵝黃色的裙尾。

“許——”

少女撩開耳側的黑髮,露出高興的側顏,正和身邊的異國少年說些什麼。

他們連笑都是同步的,看起來聊得很投入。

這不是不需要他陪麼?

“呵...”

裴燼冷笑,目光直盯著樓上的兩人。

明明找到了她,心中的焦躁卻更嚴重了。

他真的很討厭許栩。

越長大,就越討厭。

他是個完美的人,為什麼獨獨到她跟前,就會煩悶焦躁。

這樣的情緒太影響他了。

裴燼腳跟向後退去。

她不需要他陪,他也不想作陪。

隨便她怎麼樣吧。

他要回去了。

...

“你想過自殺嗎?”

佩雷斯問她。

許栩點點頭。

她露出快要癒合的手腕。

其實天氣很熱,但她還是穿了一件長袖開衫,只是為了遮擋住這處傷疤。

“但我似乎不是那麼想死,好像只是想試一試這個選擇會不會更好。”

佩雷斯微微一笑,“那看來我比你幸運。”

他沒試過,只是想過。

“是啊,這其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許栩藏起傷痕,回想前段時間的孤立無援,此刻卻全然卸下了包袱。

“我身邊沒有人能開解我,只能靠別人的故事。”

“我也是。”

佩雷斯深表贊同。

他們不會像電影一樣,從天而降一位天使,無微不至地共情他們的全部垃圾情緒。

而作為大家眼裡的小孩子,他們的憂鬱只會被歸類於毫無意義的“傷春悲秋”。

沒有人會在乎。

他們只能自救。

像是深陷泥潭、想要墜入黑暗,卻又因為看到世間的一丁點光亮就努力地奔向光明。

和歐文一樣。

兩人陷入久久的沉默,感受著心中的片刻寧靜。

久到一段柔和的音樂入耳,許栩才回過神。

佩雷斯的手機裡放著一段舒心的音樂。

“走吧?”

許栩莞爾,“好。”

該和偶然相遇的另一個自己告別了。

可等她和佩雷斯分別之後,卻發現裴燼不見了。

“去哪兒了?”

她環顧周圍,遊客漸少,天也陰沉下來。

掏出包裡的手機想給裴燼去個電話,卻沒想無論怎麼按也按不開螢幕。

沒電了。

禍不單行。

許栩深吸一口氣,回頭想去找佩雷斯,可他卻已經離開了。

“...先找一找吧。”

她繞著巨大的博物館外圍走了一圈,包括每一家餐廳和咖啡館。

甚至遠處的草坪公園她都去翻了。

沒有。

只有一個可能,裴燼丟下她回去了。

心情突然沉入谷底,害怕湧上心頭。

為什麼?

許栩想不明白。

如果不想來,可以不來。

為什麼不拒絕?

為什麼不反抗?

她眼眶酸澀,淚水盈滿。

明明是這麼開心的一天,為什麼要...

腕上的傷痕敲響警鐘,讓她混沌的腦子終於浮出深淵。

她不需要任何人,她要愛自己。

裴燼走就走,自己又不是找不回去。

許栩望著漸暗的天空,耳畔還響著雷聲嗡鳴。

“趁下雨之前,回去!”

...

裴燼換了個地方玩手機。

當然,這個玩手機是裴燼特別的玩法,換做其他人看到裴燼手機上的內容,只會覺得滿眼天書,大呼無聊。

咖啡酸苦,裴燼不常喝,但今天為了集中精神,他連著下肚了好幾杯。

但有些神經還是想跑出去找那襲鵝黃,於是裴燼又掏出耳機,將音量開到最大。

在他的多重施壓下,腦子終於把許栩拋了出去。

直到夜幕降臨,手機也提示著沒電,他從書包裡翻找出充電寶,卻突然發現了格格不入的寶藍色。

寶藍色的方形充電寶,上面還貼著列印下來的小貓頭的貼紙。

裴燼的東西都是黑白色,這樣的寶藍只可能是許栩的。

她沒帶充電寶?

壓制住的大腦終於在此刻衝破禁錮,不停運轉著告訴他——

“你把她丟下了。”

“她現在手機一定沒電。”

“她那麼笨,絕對會迷路的。”

“這裡是瑞士,如果她被人拐走,很難找到。”

無數可能湧入腦中,裴燼猛地站起身,動靜大到讓周圍的顧客都投來好奇的目光。

他拎起書包,面色陰沉地推開咖啡廳的玻璃門。

雨早就落了滿地。

他拿耳機堵住了耳朵,什麼都沒聽到。

裴燼毫不猶豫地踏進雨中,感受著越下越大的雨。

順著去大教堂的方向拐進一個路口,不遠處就開來一輛計程車。

他招招手,計程車越過他沒停,停在跟前的是一輛警車。

門開啟,少女的衣服早就溼透了,她撐著警察給她的傘,神色冷漠地望著眼前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