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陳牧的葬禮，是高雯陪她去的。

陳老太太的記性通常不算好，但對於這種她眼中“不守本分的壞女人”，總是記得清清楚楚。

當身穿一套黑色長裙的高雯出現在她面前時，原本就對徐天尋滿腔怨恨的老太太，此時的怒氣值更是達到了最高峰。

她當然忘不了那個穿著露著乳溝禮服的女人，讓陳牧作為伴郎的表弟，以及好多賓客，看得眼睛都掉進去了！

於是就在葬禮還沒開始時，老太太拉著旁邊親戚的手，說了好多關於徐天尋和高雯的壞話。

早上七點鐘。

告別廳裡，一切按部就班的進行著，在告別儀式結束後，陳牧的遺體就被工作人員推走，要去火化了。

剛才還一直在對徐天尋議論紛紛的陳老太太，如同一頭野豬般坐在地上嚎叫著，兩條粗短的腿一直亂蹬，哭到最後甚至就要斷了氣，看上去可憐極了。

如果不是高雯一直扶著，這邊的徐天尋也好不到哪裡去。

她一直渾身癱軟的倒在高雯懷裡，未施粉黛的臉上早已面無血色，臉上被劃破的那道疤，這幾天也被淚水泡的發脹發白，看上去甚至有些可怖。

這段時間，她也幾乎沒怎麼吃過東西。

高雯不會做飯，高存更是連煤氣都扭不開。她只好訂外賣，可每次都開啟蓋子任由那些湯湯水水變得冰涼，最後熱一熱他們母子二人勉強吃幾口，再全部倒掉。

喪夫之痛，還真是無藥可解。

高雯只覺得懷裡的女人好像一塊棉花，又軟又輕，如果她不好好扶著，待會兒就飄走飛到天上去也不一定。

葬禮結束後，徐天尋和高雯在最前面，徐的懷裡抱著陳牧的黑白照片，跌跌撞撞的走著。

因陳牧走的太過突然，墓地還沒買，只好先將骨灰放到寄存處，簽好合同，交過寄存費後，今天就算徹底結束了。

高雯攙扶著軟塌塌的徐天尋想要離開，卻被陳老太太叫住了。

“這是之前你們買房的時候，我兒問我和這些親戚借錢，打的欠條。”

老太太一邊說著，一邊從挎著的尼龍包裡掏出幾張皺巴巴的紙來。

“......什麼？”

徐天尋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當初買房子的時候，陳牧一直說的都是他們家裡掏首付，小兩口再還貸款就行的呀！

可欠條上白紙黑字，確確實實是陳牧的筆跡，有三萬的，有一萬的，後面甚至還有幾張五千的。

“當初你們結婚的時候，我就不同意！他非要堅持，我便讓他自已去借錢付首付，朋友借給了他多少我不知道，這兒他欠了九萬八——不算利息了，你按十萬重新打個欠條吧。”

說話的時候，老太太一直閉著眼睛，因為一直在嚎啕大哭，嗓子也是啞啞的。

“你說十萬就十萬？”高雯嘴快，沒等徐天尋說什麼，拿起那些欠條一邊看一邊懷疑地問道。

“你們愛去哪求證就去哪求證，隨你的便。”

“......沒關係，我籤。”

徐天尋虛弱地擺擺手，她知道老太太是討厭她，但還不至於用這樣下三濫的手段騙她的錢，他們的夫妻共同財產還有一些，那就都給她又如何——

人都不在了，計較這些有什麼意義呢。

退一萬步，就算老太太騙她......

那她也是陳牧的媽媽。

陳牧應該也不希望，兩個最重要的女人，在他死後變成仇人吧。

離開後，高雯依然沒有讓徐天尋回家。

徐倒是很感激，畢竟回到家後，一切都要她獨自去面對，所有的場景都變得物是人非，她也不知道自已需要多大的力量才能撐過來。

更不要說，幾頓沒有吃飯，又一直在流淚的徐天尋，精氣神已經所剩無幾了，連正常行走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反正上司給的假期還有五天，乾脆先在高雯這裡住下。

第二天一早，徐天尋不到五點就睜開了眼睛。

陳牧走後的每一個晚上，都會出現在她的夢中。

他和生前一模一樣，頭髮和穿著都整整齊齊，衝徐天尋溫暖的笑，並張開懷抱。

徐就快步的走向他，鑽進他的懷中，一邊哭一邊笑，慶幸道，老公，老公，原來你還活著呀——

他們如之前那樣擁抱，親吻，甚至做了很多次最最親密無間的事。

再往後的情節，她就有些記不清了。

只因醒來後，不得不面對陳牧已經死去的事實，那種大起大落的心情，痛得快要讓她無法呼吸。

那麼，乾脆，做點什麼，讓自已忙起來吧。

徐天尋輕聲從床上爬起，身邊的高雯還在熟睡中，她打算去小區附近的早市轉一圈買點菜，把母子二人的三餐包圓——

也順便感謝高雯的收留。

儘管這幾年陳牧負責了大部分的家務，但徐天尋本身是很喜歡下廚的。

她很享受那種沉浸在廚房裡，把一顆顆水靈靈的蔬菜、一塊塊新鮮的肉透過自已雙手，變成一盤盤冒著香氣的美味佳餚後的成就感。

如果她的所愛之人能夠在接下來對著她的作品狼吞虎嚥，那就是幸福感+成就感的雙重BUFF。

早市裡人來人往，大爺大媽佔了大多數，小販們在路邊叫賣著，蔬菜和肉都新鮮得很。

在徐天尋的記憶中，高雯對蔬菜一向是敬而遠之的，她是個無肉不歡的人。於是，徐天尋逛了一圈下來，香菇、雞肉、排骨、土豆，都買了一些。

不知道高存喜歡吃什麼......她在嘴裡唸唸有詞，最後又在快離開的時候買了些小青菜。

對了，他們都不會做飯，那大米和調味料家裡肯定是沒有的，也該少買一些......徐天尋在早市裡隨便找了一個早餐攤，要了一根油條和一碗豆漿慢慢吃著。

她掏出手機，在外賣平臺上又下單了一些小包裝的米麵糧油，和幾款常見的調味料。

吃飽喝足後，徐天尋給高存和高雯打包了些小籠包和粥當早餐。重新拎起那些肉和蔬菜，回到了高雯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