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慶王府滄浪園。
左眼失明,留著兩撇山羊鬍子,披了件陳舊破敗葛衣的魏青。
穿過竹籬花障編成的月洞門,進了粉牆環護,綠柳周垂的怡紅院。
院中藤蔓爬滿的假山上,衣著華麗的俊俏少年陳昊,坐在翠雲亭裡的圓凳上。
朝池塘撒下一把餌料,惹來無數條錦鯉躍出湖面。
他的左右,有身穿白色交領中衣,白底繡花馬面裙的侍女,手持紅梅扇輕輕搖曳。
“少爺好雅興啊。”
魏青嬉皮笑臉地跑上假山,掃了眼兩位黛眉如畫,膚白如玉的侍女,進涼亭坐在了石凳上。
他抓起石桌上一塊西瓜,一口咬掉一半。
邊吃邊讚歎,井水冰鎮的西瓜才是盛夏的味道。
陳昊一笑置之,擺擺手讓兩位侍女退下了。
圓潤的屁股,纖細的柳腰,修長的身段……
魏青斜瞥一眼兩位正走下假山的侍女,口無遮攔地笑問:
“少爺,你從哪裡摘來了這兩朵嬌豔的奇花?她們是你的通房丫頭嗎?”
“不是,你別胡說。”
陳昊從圓凳上彈起,擼起袖子,轉身走到老頭身後,朝他後背“空空”敲了兩下。
一位侍女板著臉,雙眸陰沉,恨不得將這老登徒子咬死。
“百靈,雪雁,別生氣了,回去歇息吧!”
陳昊朝笑著解釋說,瘋老頭說糊塗話了。
沒想到,魏青扔掉手裡的西瓜皮,起身看向兩位侍女,笑著說:
“你們沒盤發,沒用簪子插定髮髻,說明沒行笄禮,身無所屬。”
“要是做了通房丫頭,把小王爺伺候舒服了,說不定就將你們納做了妾,豈不是飛上枝頭變鳳凰?”
百靈聞言羞紅了臉,礙於老頭與小王爺的親密的關係,她低下頭並未反駁什麼。
自己只是北瓦市一座勾欄裡唱曲的伶人,若是惹得傳聞“瘋癲”的小王爺不高興。
保不齊會被打死,扔進怡紅院後面的凌雲山。
更何況,老頭話糙理不糙。
陳昊身高八尺,面如冠玉,玉樹臨風。
京都不少良家美婦和富貴小姐都對他暗許芳心。
拋開外貌不說,他還是慶王陳霸先的小兒子,是皇帝的侄兒。
就算真如傳言那樣,這位剛滿十六,剛行冠禮不到兩月的小王爺文不能書,武不能戰。
只會吃喝,聽曲,鬥雞……
可那有什麼關係呢?
他就算是個廢物,也有尋常人夠不著的尊貴地位和財富。
給他做妾,對尋常女子來說,還真是飛上枝頭變鳳凰。
“老傢伙,你要再胡說,信不信我把你右眼戳瞎?”
凌雪雁手執紅梅扇,瞪著嬉皮笑臉的老頭怒道。
“老夫不信。”
不知道什麼時候,魏青手中多了一把劍。
他雙指撥弄著三四寸長的小劍,一臉挑釁地看向凌雪雁。
“雪雁,別跟他一般見識,你打不過這個糟老頭子的。”
眼看兩人要打起來,陳昊嚴肅地說。
話音剛落,一道黃光閃耀,如風馳電掣般飛向庭中一株翠竹。
只聽咔嚓一聲,劍光將那翠竹削成了兩段。
“您……您是劍仙派的修士?”
兩位侍女看得目瞪口呆,等到竹子嘩啦啦倒下,凌雪雁這才小心翼翼地問。
臉上全然沒了先前的憤怒。
“觀你步伐沉穩,呼吸緩慢,想來是練過武吧?”
魏青回了她一個凌厲眼神。
無錯書吧“前輩果然是高手,自打雪雁記事起,就跟著師父闖蕩江湖,自然是學了些功夫的。”
凌雪雁盯著那詭異的小劍,嚥了口唾沫。
她沒想到傳聞中心無大志,身無長技的廢物陳昊,身邊竟然有位修煉仙道的高手。
魏青看著這位瓜子臉,眉宇間有英氣的美人,再次問:“幾品?”
“三歲練武,練了十五年,才練至八品開脈境圓滿,實在慚愧。”
在這位高人面前,凌雪雁不敢隱瞞。
魏青看向微微癟嘴的陳昊,有些陰陽怪氣地說:“殺他應該沒問題。”
凌雪雁瞪大了眼,急忙擺手說不會。
“我和百靈都是府裡的一等丫鬟,小王爺出手闊綽,每月給我們五兩銀子。”
“比起行走江湖,這裡的生活滋潤愜意,我怎麼可能殺小王爺呢?”
“最好是這樣。”魏青點點頭,笑著說,“我是劍仙派修士的事,還請你們保密。”
沈百靈和凌雪雁一口應承了下來。
“去吧!”陳昊擺擺手。
等她們走遠了,他才轉頭說道:“老魏,你有點擔心多餘了,我選的人,不會錯。”
“少爺,王爺任都察院左都御史的這五年,懲治了一大批貪官汙吏。我是怕有人心懷報復,對你下手。”
魏青看了眼風景如畫的庭院,長長地嘆了口氣。
陳昊笑了笑,拍著他的肩膀說:“老魏,你這話說了八百遍了。”
他抬了抬手,鄭重其事地說:“我猜你下一句話是:‘修飛劍不吃虧,修飛劍不上當,不但能自保,還能禦敵千里之外’,可對?”
魏青一時語塞。
他搞不懂眼前這位交友廣闊的小王爺,為何只喜歡看人鬥法,看人比武。
卻不想著練武,不想著修習仙法道術。
他有些無奈地從懷中掏出一本小冊子,封面歪歪扭扭寫著《大祁高手譜》。
“少爺,我物色了十位五品神變境大成的武夫,十位五品金丹境大成的修士,你想看哪些人比武鬥法?”
兩人落座,魏青翻開石桌上的《大祁高手譜》,推到了吃瓜的陳昊面前。
大祁的修仙和武道體系分九品二十七階,一品最強九品最弱,每品又分小成、大成和圓滿三階。
陳昊快速掃了二十人的詳細資訊,笑著說:“這次找的倒是高手,這樣,明天在天香樓擺兩桌,我想跟他們認識認識。至於鬥法比武,等我見了他們再說。”
“這個嘛……”
魏青撓了撓頭,咧著一嘴黃牙尷尬地傻笑。
“你……是不是又把我給你的銀子拿去賣酒了?”
陳昊霍然而起,他真想用《赤霞劍經》的第八重劍術龍吟九天,出其不意一掌把老頭打進土裡,讓他長長記性。
“十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魏青嘆了口氣,愁眉苦臉地說,“愛人與我決裂,我傷透了心,這才借酒消愁的。”
陳昊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失戀有什麼了不起?再找一個不就行了?”
“可我忘不了她。”
“別他媽扯犢子,要是我沒記錯,你說的那個愛人,孫子都他媽跟我一般大了。你喜歡上她的時候,她才六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