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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勇者搬家 中篇

面對勇者提出的搬家委託,索菲先是回信表示自已願意接受,隨後便火急火燎地趕往了勇者的故鄉。

索菲和以往一樣,乘在寶石巨龍的背上向著村子進發。沒過多久她就見到了自已此行的目的地。在空中俯瞰而盡收眼底的村中風景和總是忙忙碌碌的王都不一樣,是那麼的悠揚和緩,流露著幾分田園牧歌氣息。換做平時,這份感覺是很能治癒人心的,但很不巧的是,索菲現在並沒有這樣的心情。

將寶石巨龍收回到寶箱怪裡面之後,索菲走進了村子裡。

也許是已經注意到了巨龍向村中飛來的景象,一進村,勇者便迎了出來。

“勇者大人,久疏問候”

“……嗯”

“我讀到您的信了。您說想要搬家的事情我已經知悉……您是想要離開這個村落嗎?”

“是的”

在回到這條村子裡的時候,勇者曾經流著淚,露出了十分無憂無慮的笑容。

可是如今勇者臉上的神情卻籠上了陰霾,毫無疑問是發生了些什麼。

“……您是覺得在這裡住著不太舒服嗎?”

“不是。村子裡的人都對我很好”

勇者搖了搖頭。

“只是……抱歉,有些比較複雜的情況”

勇者神情悲痛地這樣說道。

索菲感受到了其中有一種“希望你不要再追問”的味道,就如同扎克沉浸在悲傷中的時候一樣,索菲凝視了勇者一陣子,可勇者依舊沒有開口。

“知道了。關於您的新地址……”

勇者在寄信表示希望搬家的同時,也附上了自已的行李以及新地址的資訊。也許他還記得第一次搬家的時候填過的那些資訊。

雖說準備周到很值得感謝,但索菲心中有個疑問。

“……您真的打算搬到這裡去嗎?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裡是一片空無一物的荒蕪之地吧……”

“是的。就是一片什麼空無一物的荒蕪之地……我就是想搬到那裡去”

勇者給出的新地址是一塊距離村落稍遠的荒地。那裡沒有城鎮也沒有街道,但這並不意味著那是一片不適合開荒的土地。而勇者正是打算從富饒和悠閒的故鄉搬到這個不毛之地中去。

……老實說,索菲有些無法理解。

搬家委託的內容實在是過於無厘頭了,就這樣推行下去也讓索菲心存牴觸。

“勇者大人,您是不是想起來了些什麼?”

太過輕易地去插手別人的私事有些時候不是一件好事。

但也不能說因為是別人的私事就完全不管不問。

“您是吃了我給您寄的那種能讓記憶復甦的藥物對吧?這才是你想要搬家的原因吧?”

勇者抿緊了嘴唇,那份沉默同時也是無言的肯定。

前些天,索菲給勇者寄去了能讓記憶復甦的藥物,而沒過多久索菲就收到了勇者的搬家委託……不管怎麼想那種藥都是事情的開端。

既然如此,索菲自已就是當事人了,甚至可以說是責任方。

“那個,不好意思,但願我不是幹了什麼多餘的事情……”

“……沒有,這倒不是你的錯”

看到表現出歉意的索菲,勇者倒是乾脆地予以了否認。

“對了,我都忘記感謝你給我做了那種藥了。因為你的藥,我也終於是找回了自已失去的記憶……關於這一點,我對你還是十分感謝的”

勇者深深地低下了頭。

“剛才我也說了。你沒有錯,這條村子裡的大家也沒有錯,村子的環境,新住址,什麼問題都沒有”

這番話在索菲耳中聽起來,多少有些自我安慰的味道。

彷彿是在極力地安撫著某些難以抑制的衝動一般。

“搬家的事情就拜託你了。我會在新地址等著你。我已經讓熟人在那裡建了一間小屋子。到時候就麻煩你幫我把行李都給運過去”

“……瞭解。那我明天就幫您搬家”

“嗯,拜託了”

聽起來好像是在這條村子裡一刻都不願多待了。

搬家工作本身倒是不難,打包好行李運過去就完事了。而且所有的行李上一次也都運過了,想必並不需要太多時間。

“……抱歉”

勇者伏下了自已的雙眼,這樣說道。

“在這麼短時間裡搬了兩次家,你心裡估計也不好受。不過這真的不是你的錯”

勇者臉上的表情如同是被逼得走投無路。

“錯的人是我自已而已……全都是我的錯”

也許是太想懲罰自已,勇者用力地緊咬牙關,甚至抱住了頭。

在故事以及戲劇中登場的勇者無論何時都閃耀著光芒。即便深陷絕望,他最後也能鼓起勇氣,散發出耀眼的輝光。

可是,如今卻大相徑庭。

勇者被罪惡感所苛責,被激烈的後悔之炎所焚燒,已經到了需要抱頭責備自已的程度。而如今的勇者……看起來實在難以令人聯想到是拯救了世界的英雄。

將所有行李都打包到寶箱怪裡面之後,索菲回到了王都的店裡。

剩下只要把東西給運過去,工作就結束了……但是,結束的也僅僅是工作而已。

(……勇者找回來的記憶裡面一定有問題)

在送了藥和接到搬家委託之間幾乎沒有什麼空隔。而且考慮到信件的投遞也需要時間,勇者很有可能是在找回了記憶的瞬間,就決定要搬家了。

在他把一切都給回想起來的瞬間,他就已經下定決心要馬上離開這條村子。

他到底想起來了些什麼呢……

就在索菲百思不得其解之中,門鈴響了起來。

“歡迎光臨……扎克先生?”

熟悉的矮人族老者走進了店裡。

“我偶爾路過這附近,就來看看你,這是給你的”

“謝謝”

索菲接過了扎克遞來的小袋子。

裡面裝著的是……

“……那個”

“這是仙貝。你就好這口對吧?我聽那個鑽頭髮型的女孩說的”

下次得好好教訓一下那個女人才行了。

索菲低頭道謝,順帶著遮住自已紅透了的臉。

“這裡就是你的店鋪嗎……雖然看起來挺老舊的,但是保養得很好,確實不錯”

“嗯。這是從爺爺奶奶那裡繼承下來的,我引以為傲的小店”

店裡總是保持著清潔,儘管建築物本身因為老舊而修繕過幾回,但是索菲也並沒有打算要去改變原來的那種氛圍。

扎克看到索菲的模樣,思索片刻後說道。

“……我看你好像有些心神不寧的,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兩人畢竟共同生活了兩個多月,扎克輕而易舉地就看穿了索菲的心事。

“是的,剛好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讓我很頭疼……”

“工作上的事情那我就不太方便過問了”

畢竟索菲有保密的義務,因此扎克的態度令索菲很是感動。

不過,對於如此善解人意的扎克,索菲感覺好像也能跟他聊聊。

“扎克先生,我有一個朋友……”

索菲的言外之意就是希望扎克不要把這些事情當真,聽過就算了。

而扎克也深深地點了點頭。

“我有一個朋友,他時隔數十年,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回到了自已的故鄉。而故鄉的人們也非常溫柔地接納了他。可是,他卻突然間又提出來說想要搬走,你覺得他這麼著急想搬走的原因是什麼?”

“搬回去之後馬上又要搬走嗎?時間大概間隔多久?”

“半年”

“半年的話倒也不太奇怪。比方說鄰里矛盾或者是房子有問題之類的……”

“您說的這些問題貌似都沒有”

索菲一開始也想到了會不會是這些原因,所以問過勇者了。

但是勇者予以了否認,只說都是自已不好。

正如扎克所言,時隔半年就再度搬家並不是一件多麼奇怪的事情。只是勇者不願提及自已的動機,新地址還是一片荒地,實在是讓人摸不著頭腦。

“我也不太清楚詳情,但我那個朋友說理由都在自已身上……但是,他並不是那種會惹出麻煩來的人”

“……我能問問那條村子在哪裡嗎?我還在現役的時候,曾經在全國各地都巡迴過。我想我對很多地方的獨特風俗都比較熟悉”

索菲恍然大悟,也許還有風俗習慣這方面的原因。

也許勇者是沒能適應當地的風俗習慣,或者就是太久沒回去,故鄉的風俗習慣已經發生了變化。索菲的腦海中浮現出了各種各樣的理由,從櫃檯下取出了地圖。

“那條村子在王都的西邊,差不多是這個位置……”

索菲模糊了大概範圍,告訴了扎克。扎克卻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真的是在這裡嗎?”

“嗯?”

“雖然不能細說,但是我五十年前曾經接到過來自這個地方的委託”

扎克神情微妙地說道。

“那個委託是希望我能在王都的西邊建造一條小村落。已經退出現役許久的我拒絕了那個委託,但我還是聽說有人接受了委託並且完成了建築……而你說的村落大概就是那裡。我當時還挺在意委託的內容的,所以就去調查了附近的土地,所以不會有錯的。那裡也只有這麼一條村落”

這件事情索菲也有所耳聞。

“是不是公主殿下秘密委託給您的那件事情?”

“你怎麼連這個也知道……是誰告訴你的啊……”

扎克面露難色。

“那是一個很莫名其妙的委託。光是建造村落這一點就已經足夠奇怪了。公主殿下甚至連植物的種類、屋頂的朝向等各種細節都有要求。而且她還說,就算掏空自已的私人財產,也要建造出那個村落”

這樣一看,確實不是什麼普普通通的工作委託。

而且公主殿下會參與到其中也很詭異。

“索菲,你說的那個朋友,現在幾歲了?”

“……七十歲”

扎克皺起了眉頭。

“那條村落是在五十年前落成的……無論如何都不會是他的故鄉”

當天夜裡,索菲再一次來到了那條村落。

和酒場豐富的王都不同,村子裡的夜晚一片昏暗和寂靜。索菲依靠著村民家中漏出來的微弱光亮,走在昏暗的小路上。

找到了勇者的家之後,索菲敲響了大門。

過了一陣子,門開了,一位老婦人走了出來。

“您是……索菲小姐?”

“這麼晚了還打擾您實在不好意思”

“有什麼事情嗎?兄長大人的行李您應該已經全部打包完了”

勇者回到故鄉之後便和自已的妹妹住在一起,而面前的這位老婦人就是勇者的妹妹。

今天早上,索菲在和勇者打過招呼之後,就把這個家裡勇者的所有行李都給打包到寶箱怪裡面了。當時索菲也和老婦人見過面,寒暄了一兩句。

當時索菲心裡面並沒有什麼想法——但是現在完全不同。

看到面前這位露出了溫柔和藹笑容的老婦人,索菲表情生硬地說道。

“我今天是想問問你關於勇者大人的事情”

寂靜的夜裡,索菲的聲音十分通透。

“這裡其實不是勇者大人的故鄉吧?”

老婦人的眼神頓時有些躲閃。

可是她馬上就恢復了原來那副溫柔和藹的表情。

“這裡就是兄長大人的故鄉哦?”

“不。這裡其實是艾琳公主殿下打造出來的村落對吧?”

這下,老婦人也終於是無法再隱藏住自已的動搖了。

說不出話來的老婦人嘗試著想要解釋些什麼。可是她好像也認為一切都為時已晚,嘴巴一張一合,沉默良久過後……她嘆了口氣。

“……是的。看來你意識到了”

老婦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嘶啞。

“進屋說吧,把事情解釋清楚需要一些時間”

“……打擾您了”

索菲順從地進入了老婦人的家裡。

老婦人的家對於兩個人生活而言剛剛好。可是勇者已經離開了這裡,如今只剩下了老婦人自已一個人。由於行李全都打包走了,兩間房裡都空落落的,夜晚的寂靜更是讓屋裡瀰漫著寂寞的氣氛。

在老婦人的催促下,索菲坐在了客廳的椅子上。

中途傳來了小動物的叫聲,索菲望了過去。

那是一隻白色的小狗,它睡眼惺忪地望著索菲。

這隻小狗貌似是勇者從公主殿下那裡收養的——

“維姆?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說是沒法把它帶走,所以就拜託我養在這裡”

老婦人這樣說著,也坐到了桌子的對面。

老婦人直直地凝望著索菲,下定決心似地開口說道。

“正如你所說的那樣,這裡確實不是勇者大人的故鄉”

老婦人的稱呼方式也發生了改變,她不再說“兄長大人”,而是“勇者大人”。

這也許才是兩人之間原本的關係。

“我並不是勇者大人的妹妹。而且這條村子裡的所有人也都不是勇者大人的同鄉……基本上算是陌生人”

這裡的人們都是出於某種原因,才偽裝成了勇者的同鄉。

但是那個原因絕非是出於惡意。

因為面前的老婦人有著十分慈祥的眼神。

“我把一切都告訴您。其實,勇者大人真正的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