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鎮在七年前就沒了？
李問無法馬上理解這句話的意思，驚道：“那我看到的芙蓉鎮是什麼？我在鎮上見到的人又是什麼？”
“我說了，都是虛妄。”
真真往後退了一步，緩緩地抬起雙手，道：“除了那些入鎮的外來者，你見到的一切都來自於鎮碑的記憶。”
言畢，洞穴裡忽然颳起了大風，長生樹再次躁動起來，爬出來的樹根越來越多，將是要把樹幹給掀翻。
真真的長髮被風吹起，像一朵盛開的黑色的花。
她的聲音在風中流轉，多了一絲顫音。
“我化身鎮碑七年，將毀滅芙蓉鎮的克魯樹鎮壓在這片大地之下。邪惡的克魯樹無法撼動我，便讓我閱盡了芙蓉鎮這幾百年的善惡悲喜。”
“這座鎮子發生的所有一切，都是鎮碑的記憶。”
“克魯樹想用人間善惡悲喜摧殘我的意志，但它小看我了，我本就不屬於人類的意志。”
“但它也高看我了，就算我退卻想逃，也無法掙脫小先生給我佈下的封印。”
李問從真真的眼中感受到了悲憤的情緒，問道：“你是說……芙蓉鎮和鎮上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變化出來的？”
真真說道：“在看到我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進入了鎮碑的記憶。”
李問想到了什麼，又問道：“野外那兩個青年……”
“是的。”真真果斷回答。
李問長長撥出口氣，這樣一來就全能說通了。
假的，都是假的。
除了莊昊仁和華戟他們，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都只是真真想讓他們看見的。
“鎮上的護火使三人小隊呢？”
“七年前就被克魯樹殺死了。”
聽到這裡，李問已理清了邏輯，明白了真真的意圖。
他回頭朝使勁掙扎的長生樹看了一眼，認真的說道：“你自由了，可以不再作為鎮碑留在這裡，那克魯樹怎麼辦？它跑出來後，就會有下一個、下下一個鎮子落得跟芙蓉鎮一樣的下場。”
“鎮上那些無辜的生命，該怎麼辦？”
“那和我……有什麼關係？”真真露出戲謔的笑容，問道：“你想當救世主？”
“不。”李問搖搖頭，道：“我不想。”
“那和你有什麼關係？”
“以前我覺得沒關係，我也最討厭多管閒事。”
李問抿了下嘴，李天異犧牲的畫面在腦海浮現，王涯和簡浩為救隊友犧牲自已的樣子還歷歷在目……
“現在我同樣不想當什麼救世主，但……有些事情既然遇上了，總要對得起自已的良心。”
“自已的良心？？”
真真突然笑了起來，道：“你摸摸你的心，是你的心嗎？你的身體還是你自已的身體嗎？你知道你是誰嗎？”
看著真真一副什麼都知道的樣子，李問知道王子讓他來芙蓉鎮是對的。
他要尋找的答案，就是真真。
“我是誰？”李問盯著真真的眼睛，終於問出了這個他最想知道的問題：“我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想知道答案，你自已選。”
“選？”
真真不再回答，雙手突然舉過頭頂，向後飄揚的黑色長髮越來越長，卻不再向後，而是往前飄去纏繞住李問的身體，像是結了個又大又黑的繭，將李問包裹在其中。
黑暗中，李問的意識短暫的昏迷。
良久後，他睜開眼睛，看到的卻是居高臨下的俯瞰這個世界！
灰濛濛的清晨，偶有冰塊落在【蔚藍】上，發出一聲聲悶響，融化的冰水有一茬沒一茬的往城市裡滴落。
老舊的弄堂裡，一滴冰水落在一個嬰兒的鼻尖上，嬰兒發出啼哭，驚醒街鄰的美夢。
弄堂的一扇小門開啟，一個少年好奇的邁出門，腳下一絆險些摔跤。
“老子……”
少年看到腳下是個嬰兒，立即忍住爆粗口的衝動。
“那個混蛋生了不養，就這麼扔外面不怕它凍死啊？！”
少年左右看看，繼續大聲道：“這孩子的爸媽呢？別躲著啊！我告訴你們，我特麼自已都還是個孩子，別指望我會撿走他！”
弄堂裡沒有回應。
又一滴冰水落在了嬰兒臉上，少年猶豫了一會後，還是將嬰兒抱起來，看了一眼嬰兒眉心中央淡淡的紅痣，道：“長得還怪好看的。”
少年抱著嬰兒，時而面朝大門，時而又背朝大門，最終還是朝大門裡邁進，可就在邁出一步之後，眉頭皺了起來。
“媽的，等我成年後兒子都好大了，以後真不打算結婚了？”
看到這裡，李問整個人已是呆若木雞。
他從沒見過那個少年，也沒見過那個嬰兒。
但……
那少年的長相，分明就是少年時的李天異！
也就是說，少年抱著的那個嬰兒，就是他自已！！
轟——
一陣灰霧飄過，李問眼前的畫面變了。
“爸！嗚嗚嗚，黃揚打我！！”
六歲的小李問一回家就嚎啕大哭，伸出手想要李天異抱。
李天異直接一隻手把小李問舉起來，急的小李問雙腳亂蹬。
“別人打你，你不知道打回去？”
“黃揚比我高，我打不贏，還有同學幫他一起打我，嗚嗚嗚——”
“哭個屁！！”
李天異一把將小李問扔在床上，怒道：“老子從沒尿褲子起就再也沒掉過眼淚，怎麼養了你這麼個廢物？”
“爸，我好痛……”
“自已的事自已解決，老子才懶得管你！”
看著這一切的李問，雙肩顫抖起來，遠去的記憶在攻擊他，那是童年的噩夢。
他想起來，自已被爸爸稱作廢物，好像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
他覺得胸口很悶，很難受。
畫面再次變換，李問忍不住‘咦’了一聲。
砰！
李天異一腳將教師們踹開，驚得正在上課的師生齊刷刷向他望去。
“李問受傷了，我來給他請假！”
老師這才回過神來，有些惱怒道：“這位家長，要請假可以打電話……”
沒等老師說完，李天異便徑直走上講臺，雙手撐在講臺上將老師擠開。
“誰是黃揚？”
沒人回答，但同學們都看向了一個坐在後排的高個。
李天異幾個大步邁過去，一把將黃揚像提小雞般提起，黃揚頓時嚇得哭了起來。
“李爸爸，黃揚和李問打架是學生之間的小摩擦，你身為家長不能對孩子……”
“看來這事你也知道是吧？”
李天異對老師冷笑一聲，將黃揚猛地往課桌上一放，喝道：“我不打你，叫你爸爸來和我單挑，不然你今天別想回家！”
“還有幫黃揚一起打我兒子的，都把你們家長叫來！”
“凡是動過手的，讓你們的爸爸一起上，一個都別想跑！”
“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