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中，今日的皇上和一群軍機大臣商量了一整天的軍國大事，大臣們在朝堂上爭論的不可開交，康熙皇上龍顏大怒、審時度勢、指點江山，眾臣心服口服，下朝後、百官告退。太監、宮女紛紛進來打掃，大殿裡的宮燈一盞盞被熄滅，只留下了空蕩蕩的龍椅在偌大的皇宮中獨亮，皇上回想剛才那群笨蛋跟一群鬥雞一樣爭得面紅耳赤、吵的雞飛狗跳，一群笨蛋，那麼淺顯的道理也想不明白，非要倒行逆施，非得朕發脾氣他們才能清醒，真是累死人了。皇上的臉上露出了一種輕蔑、一種得意，不過朕得包容他們，如果各個都比朕還聰明，朕還怎麼領導他們呢？其實當一個臣子也挺好的，只要處理好自己所轄的一畝三分地就好了，只要在朝堂上把朕糊弄好了，轉身下了朝就能鬆一口氣，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但這擔子卻時時刻刻在朕肩頭挑著呢。

周圍的世界逐漸暗淡了，只剩下巨大的宮殿和渺小的皇帝，疲憊開始席捲龍心。他獨自坐在皇帝的寶座上，如同夜空裡的一顆寒星孤掛。孤獨將他籠罩，不過孤單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這孤獨能讓人保持一種冷靜，是一種很強的自我保護。皇上閉目養神，權威漸漸消散，他又慢慢變回一個凡人，一個凡人怎能抗的起這天下呢？皇上睜開眼望著空蕩蕩又黑黢黢的大殿，真是，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宮人們望著寶座上的皇上一臉嚴肅，渾身冷漠，沒人敢多說一句話，更沒有人能猜透皇上的心思。

賈順知道，皇上灰白的世界裡需要一點彩色調劑，於是上前說，“啟稟皇上，今年的新秀女已經進宮，個個都像水蜜桃一樣新鮮誘人呢。今天老奴一進儲秀宮，那是撲面而來的香氣和朝氣，讓人不由的滿心歡喜。”

皇上面無表情，心裡疲憊至極，心想朝中公務都快累死朕了，實在沒有多餘精力聞香識玉了。

賈順接著說，“皇上過去嫌秀女們年紀太小不懂事、沒見過世面還不解風情。奴才已經調教過了，現在各個溫柔、懂事、又體貼。”

皇上冷笑一聲，“得了吧，不調教還有三分純真，經你一指指點點，現在各個都擠眉弄眼噘嘴的，都像女妖精一樣想要朕的命。”

“奴才該死。”

皇上冷漠的回覆道，“算了，朕還有些奏摺要批，你下去吧。”皇上提前手中的筆，又停下了，嘆了一口氣感到實在是太累了，處理一日的朝政就彷彿駕駛著一艘巨輪穿越了一場暴風雨，真的想找個可靠的港灣休息一下，哪怕一小會兒也好，但這偌大的宮中卻連一個合心意的人都沒有，甚至偌大的世界都找不到一個知己，這皇帝除了勞心勞肺、到底有什麼好當的？

賈順退下回到自己房中休息，突然明豔到訪。

明豔把一支金鐲子塞進李德全手裡，討好的說道，“勞請公公告訴我，皇上最近最近讀什麼書、練什麼劍譜？”

賈順詫異道。“您這半夜想起來朝南睡？是想幹什麼？”

明豔不好意思的抿嘴笑笑。

“您想幹什麼？你不要再有任何奢望了，娘娘您一定很久都沒有照鏡子了吧，就算給您安排上龍床，皇上也得給您一腳踹下來，皇上這輩子再也不會碰你一根手指頭了，你的位份也做到頭了，你如此討好朕有什麼目的？”

明豔忍住眼淚，繼續賠笑。

“您瘋了吧！後宮人都傳言您瘋了，之前傳您得了憂鬱症，怎麼這又轉成瘋病了吧。您以為多瞭解一些皇上的喜好就等得到皇上的青睞？簡直是痴人做夢！如今的皇上可不是十年前的傻小子了，當然娘娘您更不是當初的黃花大閨女了。”雖然滿臉嫌棄，但是賈順還是看在金鐲子的面子上，拿出一個單子遞給了明豔，這個單子賈順每個月要抄幾十份，後宮幾乎所有想靠近皇上的妃子都會來此“尋方”，僅靠這項賈順也額外收了不少銀子。

明豔把另一隻手上的金鐲子也遞進李德全的手裡，再次諂媚的說，“公公，宮裡大大小小的宴會，從來沒有人請我出席過，再什麼說，我也位居嬪位，過去我是有病，現在我病好了，也想在皇上面前露露臉。”

“曾幾何時，也是有你位子的，但你過於執拗、過於驕傲，皇上曾親口跟我說，看見你空著的座位就心煩，親自下旨撤了你的座位的。您現在可是皇上最討厭的人，所以老奴可不敢隨意給您安排座位。”

明豔尷尬的笑了笑，再問，“現在最寵愛的是哪一個妃子？”

“伊貴人。”李德全滿眼鄙夷的說道，“別想了，也不是老奴埋汰你，今年進宮參加選秀的秀女各個都是含苞待放、豆蔻年華的少女，比您兒子四阿哥大不了幾歲，娘娘您已經半老徐娘了拿什麼跟小姑娘比啊？拜託娘娘您平時也照照鏡子了吧，一臉的怨氣、一臉的煞氣，彷彿別人欠了您二百萬銀子一般，還想復寵？簡直痴人說夢！我也是好心勸你，您早就把皇上的心傷透了，早前皇上愛你的時候，你拽的跟二五八萬似的，過去您能得寵，靠的是年輕、漂亮、有活力，靠的是幸運，可是您沒有腦子沒有把握住機會。如今早已是昨日黃花了，想復寵請問您有什麼資本啊？我看你還是找個角落老老實實的窩著頤養天年吧。千萬別再自作孽往槍口上裝，再敢抽瘋惹怒皇上，皇上非殺了你不可。老奴伴駕也辛苦一天了，就不遠送了。”

夜深了，一陣陰風吹進來，燈枯油盡。

明豔突然聽見有個女子在耳邊哭泣，哭聲好悲傷、好委屈、好懦弱，明豔驚醒了，發現屋子裡並無其他人，而自己卻是滿臉掛淚，原來哭泣的不是別人，竟然是我自己？

悲傷籠罩，再也睡不著了，於是起身坐在梳妝檯前，微弱的燈光忽明忽暗，冷月透窗、陰冷的銅鏡裡出現一個精神憔悴、面色慘白、兩眼無神、顴骨凹陷，臉上的肉都塌拉下來了、蓬頭垢面的老女人模樣，明豔驚恐的摸了自己的臉，鏡子裡的女人也同樣驚恐的摸了摸這張被人拋棄、被人嫌棄的人老珠黃的婦女的臉。

“你是誰？”

明豔驚呆了，這個女人是我嗎？鏡子裡的老婦竟然是我自己！我什麼時候變成了這幅模樣？記憶中，我可是意氣風發的女俠？不論走到哪裡，身上都帶著迷人的光彩，讓無數男子愛到不可自拔。是什麼時候變成這幅落敗模樣？我為什麼會變成現在的模樣？這真的是我嗎？淚水不由的流下來。

怪不得賈順讓我照照鏡子，賈順說的沒錯，賈順一臉輕蔑的表情浮現心頭，“您現在一臉的怨氣、一臉的煞氣，彷彿別人欠了您二百萬銀子一般，還想復寵？簡直痴人說夢！”

明豔悲傷成疾、痛哭流涕。賈順說的對，現在的我確實是一無是處，再折騰就是送死！

賈順又關心的勸阻道過，“千萬別再自作孽往槍口上裝，再敢抽瘋惹怒皇上，皇上非殺了你不可。”

賈順說的沒錯，我確實是自作自受，賈順說的對，皇上也確實是一再想要我的命。

賈順還嘲笑的問，“您是不是瘋了？”

明豔流著淚，看著鏡子裡又老又醜又脆弱的自己，賈順說的對，我是不是瘋了？我好像真的瘋了！賈順輕蔑的表情、皇上冷漠的樣子、眾人嫌棄的表情輪番出現在明豔的腦子了，如此悲慘了還想爭寵？簡直是痴人做夢！哈哈哈哈

活成我這個樣子簡直就是父母的恥辱，剩下的日子也只剩下恥辱了，活成這樣有什麼意思，與其這樣不如解脫了算了。一股心酸的痛苦湧上心頭，明豔悲傷不已、淚流不止，無望、絕望和失望凝整合一個大網，把明豔困在其中，逐漸無法呼吸、快要窒息了，她很想拿起簪子往心口通個窟窿，好讓胸膛透口氣，好過一點點

“娘娘，娘娘，娘娘您睡了嗎？”

屋外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響。

“吱”門悄悄開了，放進來一陣清風。幾個宮女躡手躡腳的鑽了進來，他們知道明豔探親回來時帶了兩箱金子，正竊喜準備行竊，卻看見明豔手握金釵如“厲鬼”一般冷漠的盯著她們，著實把幾個宮女嚇了一大跳，趕緊跪在地上

“這麼晚了，娘娘怎麼還沒睡？奴婢進來是給娘娘蓋被的，怕娘娘著涼。”宮女真誠的給自己找了一個藉口。

“女婢怕燈滅了，趕緊進來是給娘娘燈裡添油。”然而宮女是空手進來的，分明是在說鬼話。

“奴才進來是給娘娘捉老鼠的。”小太監辯解道。

明豔沒有說話，她已經分不清哪裡是現實，哪裡是幻覺了。也分不清真假、更分不清是非對錯了。

幾個奴才趕緊把油燈點亮，“吱”拉開房門又退了出去。

又一陣清風進屋，油燈又重新亮了起來，彷彿夢醒了一般，剛才痛苦的感覺彷彿被噩夢夢魘一般消失了，明豔放下釵子，再回身看銅鏡，鏡子裡的女人五官清秀、濃眉大眼，雖然清瘦但還是很美的，沒有了意氣風發，反而多了些清冷、溫婉。

“這個女人又是誰？”

這也是我嗎？這個文良端莊的女人是誰？剛才那個像鬼一般的女人又是誰？為什麼同一個人，坐在同一張鏡子前，卻看見了不同的面容？

就在這一刻，明豔突然意識道，原來自己的眼睛會欺騙自己，自己的感覺會欺騙自己、自己的大腦也會欺騙自己。如果連自己都在不知不覺中欺騙自己，那對別人的欺騙是否也存在認知的障礙？是否自己是不是也在毫不知情中欺騙了別人呢？到底是誰在欺騙誰？那真相在哪裡呢？

為什麼會這樣子呢？明豔也不知道。但是剛才明明有一個執念讓我“去死”，就跟那天“有人”推我跳河時是同一種感覺。那個想要“逼死自己”的“我”又是誰？

鏡子裡的女子和昨夜派若兩人，同樣一個名字、同樣一副皮囊，怎麼就跟換了一個人一樣？鏡子裡的女子容光煥發、到底是那個消極懦弱一心求死的女人“我”，還是那個正義勇敢、滿腔雄心壯志的人是“我”？還是此時此刻正在分辨她們的人是“我”？不管是哪個是我，總之公用的是同一副皮囊。

轉眼，第二天又到天黑，宮女太監們又端上了一碗清粥，明豔正要起筷子，突然一個疑問出現在腦海為什麼永和宮裡的東西都快被偷光了，過去我卻毫無察覺，除了自己終日恍恍惚惚之外，是否這些賤婢們在飯裡下了藥？這些心術不正的狗奴才們已經盯上自己的帶回來的金子了，肯定在費盡心思的想要偷盜。

於是，明豔假裝吃完晚飯之後就入睡了，其實趁人不備溜進了廚房又把自己碗裡的清粥倒回鍋裡。

幾個心懷鬼胎的奴壓根沒有發現，一邊嫌棄跟著沒用的主子沒有油水，整天只能喝粥，卻也洋洋得意的盤算著等一會兒如何偷盜。結果話還沒說完兒四個人就昏昏欲睡，像死豬一樣睡過去了。

果真如明豔所料，這幾個人在飯菜裡下了迷藥，現在把這幾個人交到內務府，按照宮裡的規矩奴才合夥給主子下藥，肯定全部是要掉腦袋的。

可這個時候，明豔又心軟了，畢竟伺候了自己那麼久，真要他們的命，明豔思前想後還有點捨不得，決定如果他們醒來後願意知錯就改、痛改前非，就再給她們一次機會。

可是等了五六個時辰，直到後半夜了，四個人還如死豬一般沒醒過來。

明豔又坐到那面銅鏡前，鏡子裡的女子正在默默流淚，這頓飯菜下藥劑量能放倒四個人，卻都是為自己一個人準備的，而且自己到底吃了多久呢？這幾個“聰明的奴才”透過移花接木、偷樑換柱的方法把永和宮裡所有的東西都偷換走了，可見下毒時間肯定不短，這些人為了些錢財心到底是有多黑！突然一個厲鬼一樣的明豔又出現了——必須要殺了這幾個奴才洩恨。原來人心出現魔的一面，是因為受到了傷害，想要保護自己而已。於是明豔橫了心，親自去了內務府報了官。

等到跟著內務府的人再回到永和宮的時候，天都大亮了，四個奴才卻還沒有醒過來，四個奴才合謀給主子下藥，人證、物證確鑿，四人犯了宮規，都要賜死。

孝莊太后也來了，四個奴婢被冷水潑行後，才發現已經罪行敗露，做夢也沒線稿平日裡傻子一樣的主子，現在怎麼變得霹靂手段了？四個奴才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想要求饒。

可這個時候，明豔又不忍心，往日的主僕情誼又浮上心頭。明豔開始變的痛苦了起來，為自己一會兒慈悲想要原諒傷害過自己的壞人，一會兒又狠心想要報復這些壞人。明豔終於發現，原來自己的身體裡有一個善良的、悲天憫人的佛，還有一個有仇必報、冷酷無情的魔，而痛苦的點源於她控制不了佛魔之爭！

只聽見，孝莊太皇太后說，“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們自作孽不可活，按照宮規，將這四個奴才拉出去杖斃。”

就在內務府的人要押走這四個奴才的時候。

“等等。”明豔痴痴呆呆的問，“請問老佛爺，他們只有死路一條了嗎？能不能給他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四個奴才見明豔轉了口風，拼命的磕頭求饒，“娘娘，我們知錯了，求娘娘饒命。”

“老祖宗，不管怎麼說，我們的主僕一場，他們也伺候了我一整年，能不能給他們留條活命？也許他們是第一次給我下藥。”

孝莊太皇太后冷笑，“你都傻了一年了，他們頭一次下毒？整個宮裡的人都知道這永和宮裡的東西都被這幾個奴才偷光了，你還替他們求情，值得嗎？”

“因為我不受寵，這幾個宮女、太監跟上我沒有前途，也不全是他們的錯，也怪我不爭氣，過去的事我不想計較了，既是頭一次抓住就當他們是初犯，求老佛爺再給們一次活命的機會吧。”

“既然你們的主子以德報怨，那就看著你們主子慈悲的面子上再給你們一次做人的機會？各自庭杖三十，以後就罰到辛者庫淪為賤奴吧。還不趕緊向你們這位菩薩心腸的娘娘磕頭感恩？”

四個奴才趕緊用頭搗蒜似的磕頭。

明豔走出慈寧宮，正值上午九點，大太陽照耀把整個世界照的通亮，宮裡的太監宮女也都在各盡其責的忙碌著。。。

突然皇帝的轎子經過，眾人趕緊跪倒，明豔也跪倒，看著皇上像慈寧宮的方向抬了過去，應該是皇上剛下早朝去向太黃太好請安去了。世界還是那個世界、皇上還是那個皇上，太陽還是那個太陽，一切都沒有什麼變化，千百年來都沒什麼變化，。明豔沒有回宮，而是獨自走進了御花園中，人很少，太陽當空照，萬物已經甦醒，池子裡的荷花也正在盛開。池子裡倒影還是很美的。

世界還是那個世界，而自己卻彷彿經歷了幾個生死的輪迴，為什麼自己彷彿像經歷了一場地獄般的劫難一樣？

明豔就在荷花池邊呆呆了坐了一整天，她好像想了很多事，把這一輩子的事都想了一遍，但好像又什麼都沒有想，因為至今還是腦袋空空，很多事情依然想不明白。

轉眼，天又黑了，今日回去，永和宮中就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明豔從未感到自己如此孤獨，從未像現在這樣寂寞過，過去阿瑪在世的時候，將軍府是自己的家，而如今，無家可歸。

終於，明豔流浪回了永和宮，轉轉反側，今日孝莊太后看著自己的眼神非比尋常，好像告訴了自己什麼，但她明面上什麼都沒說。明豔整夜睡不著，孝莊太后的一言一行在腦子裡回放，太后她想表達什麼意思呢呢？明豔遲鈍，想不出來，最後累極了，睡著了，睡夢裡，一直有個聲音讓她去一趟慈寧宮，明豔驚醒了，再一看天已經矇矇亮了，為了一解心頭疑惑，明豔再一次去了慈寧宮。

慈寧宮的宮女卻說“老佛爺，等候多時了。”

一頭霧水的明豔跟著大宮女跟到了佛堂。

孝莊問：“你來幹什麼？”

明豔也覺的奇怪，思考了好一陣子說，“我也不知道，我好像是跟著我的心來的，我也不知道來做什麼，但是我的心裡反反覆覆的出現一個念頭——到慈寧宮來，找老佛爺去。至於為什麼來，來做什麼我也說不明白。”明豔也一臉苦澀，見老佛爺不說話，於是給請安磕頭後，弱弱的說，“臣妾最近滿腦子的疑惑，讓老佛爺見笑了，先退下了。”

“你有什麼疑惑，就在這裡說一說吧，讓佛光普照到你思想中最黑暗的角落。”

問：我什麼過去看不到自己，現在卻看見了這麼多的自己？

答：因為過去只有一顆純淨的心，現在你的心裡有各種各樣的慾望和雜念。

問：難道希望皇上愛我算雜念？奪回寵愛也算雜念？重振威武將軍府也叫雜念？

答：還有呢？

答：當然還有對納蘭一家人的恨，看見四阿哥聰明伶俐，想要我的兒子登上最高峰的慾望。

問：還有呢？

答：還有對自己這又蠢又傻又失敗的前半生的遺憾、對常寧移情別戀的恨、對皇上不專情的恨。

問：還有沒了？

答：還有對周圍人的鄙視。

問：還有呢？

答：沒有了，其實還有一點，就是對小時候父母對我無限的溺愛，直接導致我跟個蠢蛋一樣，對父母之愛也有怨恨，其實，對四阿哥也有怨恨，很明顯他更認為佟妃才是他的母親，其他他也輕視我這個沒用的生母。

問：還有呢？

答：這次是真的沒有了，過去從來沒有想過，我也是今天才發現，原來我的心裡恨天恨地、恨自己、恨所遇見的一切人，原來有這麼多的恨、這麼多的苦水啊。

答：那你的心裡除了恨，還有什麼？

明豔在佛前進行了懺悔，過去認為都是別人對不起自己，如今才發現都是自己對不起別人，從父母、弟弟、到皇上、四阿哥，包括常寧，反正遇見的所有人都覺得對不起。也不知道為什麼，在佛前一頓懺悔之後，明豔突然感覺自己身體裡的一股“戾氣”被化解了，人也變的柔軟了下來。

其實，所有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麼，你現在能分得清嗎？

明豔搖搖頭。

你認為他們是好人、都愛你、敬你的時候，你就感到快樂，但你認為他們都算計你、故意傷害你的時候，你就痛苦。但是他們的所作所為，由你決定嗎？或者，是你以為的那個樣子嗎？

明豔搖搖頭，已經徹底迷惑了，連自己都分不清了，心裡一會佛、一會兒魔、一陣糊塗，一陣更糊塗了，還分辨別人？

你所以為的一切都是虛妄，都是因緣相織形成的，都只是起心動念的幻境，並非是真相。

那真相到底是什麼呢？

當心不再分別愛與憎的時候，也就沒有苦了，當然也沒有甜了。

那還有什麼意思？

孝莊笑了，那生而為人就是這樣啊，有丿就得有捺，有白就得有黑，有光就得有影，有愛就得有恨，有甜就得有苦，有生就得有死。

無錯書吧

哦，原來如此啊。

明豔感謝孝莊的幫助。

孝莊說，“其實我也沒做什麼，你是一個有慧根的孩子，是你的機緣已到，你即將要開竅、頓悟，智慧之花已經含苞待放了。”

明豔滿臉掛淚的笑了，“慧根？？老佛爺，我明明是一個傻根吧！我也曾以為我是一個聰明的人，至少也是一個正常的人，後來越來越發現自己傻的很厲害，甚至是宇宙無敵傻。誰能告訴我，為什麼別人的腦子裡都是智慧，而我的腦子裡卻全是愚蠢？”

孝莊也笑了，“一切煩惱都是成為智慧的種子。”

“那我怎樣才能讓我心中的佛多一點，魔少一點呢？”

“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從今日起，三百六十五天日行一善，積善成佛；如若你日行一惡，三百六十五天積惡成魔，用不了多久你就惡貫滿盈了。我見你是一個很有善根和慧根的孩子，以後每天早晨都來佛堂，跟我一起禮佛吧。”

“我給你起一個法號，以後來了慈寧宮，你就叫妙心吧。”

自從開始每日到慈寧宮禮佛之後，明豔一洗過去的愁容，開始了自己的新生活。

她開始打坐、開始冥想了，終於能從雜亂複雜的思緒中整理出頭緒了，淪落至此，不是把皇上的愛丟了，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把自己弄丟了。她要想在黑暗的世界裡重新站起來、這複雜的皇裡重新站起來，唯一的辦法只有一個得把皇上的愛贏回來，而比這更關鍵的是，要把那個曾經的自己找回來。找自己？明豔搖搖頭，現在的我不就是曾經的我導致的嗎？都四面楚歌、淪落到人生絕境了，還找她回來做什麼？再說了，那個自以為是、蠢到家的明豔早就死在那天的荷花池裡了。現在，我要按照內心的指引重塑一個全新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