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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周越樓的秘密基地

柳筱筱坐在床前,看著昏迷不醒的程朝朝,嘆了一口氣。她扭頭看向書案,封狐正坐在那,一手執筆,一手慢慢運氣在黃色的符紙上畫下硃紅色的符印。

柳筱筱默默接過符紙,在程朝朝身旁佈下陣法,“九尾靈貓大人何時帶他們出來?”

封狐聞言放下手中的筆,掃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程朝朝:“快了吧。周越樓那天問我,我就知道遲早有這麼一檔子事。”

柳筱筱掃視了一眼封狐那稚氣未脫的長相,看起來還真像與自己年歲相當。她抱起雙臂,發問道:“所以你一直頂著這副臉和他們待一塊?你不是向來得瑟你那長相嗎?”

封狐露出一個散漫的笑,“怎麼?雖然比不上我本來的相貌,但現在我這副長相也是相當人見人愛...”

柳筱筱連忙打住他的發言,咂了咂舌,一臉難以言喻的表情:“一把年紀還裝嫩。”

封狐揚了揚眉,“實在沒有辦法。畢竟她是個顏控,萬一犯花痴看上我,那她和周越樓豈不是沒戲了?為了避嫌,我只能委屈自己,扮作這副少年模樣。”

程朝朝躺在床上,眉頭微微蹙起。

柳筱筱還是耐不住好奇,“你和師傅,為什麼那麼執著於引渡周越樓?”

封狐往太師椅上一靠,慵懶地伸了個懶腰,“你想知道啊?”

柳筱筱點了點頭,好奇,她實在是太好奇了。從她被封狐救下,被這隻死狐狸騙去師傅身邊學習術法,她就在好奇

——那個讓封狐和師傅屢次刀劍相向的人,究竟是誰?

封狐想起了什麼往事,漫不經心地捻起一張符咒,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手心那張符咒一瞬成了灰。

“程朝朝,你還想偷聽多久?”

程朝朝本想著再閉眼偷聽一會,就聽到封狐的聲音傳來,她不情願的睜開眼睛,瞄向封狐。

好啊,臭小子,長相也是假的。

“你全身上下除了狡猾是真的,還有什麼是真的嗎?”程朝朝從床上爬了起來,把自己身上的符咒都撕了下來。

封狐攤了攤手,“醒了怎麼不早說?”

程朝朝看了一圈周圍,摸了摸自己的手腕,縛魂鎖還在,她心安了些許。

“周越樓?”

她再次對著空氣大叫了幾次。

“別叫了。”封狐打斷了她,左右看了一圈,臉色忽變,警惕問道:“喵喵呢?它沒跟你出來?”

程朝朝回頭一看,在柳筱筱的屋子裡找了一圈,確實不見喵喵的蹤影。想起方才那個斑斕的夢境之中,喵喵說下的那些話,程朝朝有些害怕。

“它去哪了?它不會有事吧?”

柳筱筱寬慰程朝朝道:“九尾靈貓大人不會有事的。”

“我要有事了!”

封狐頓了頓,一瞬咬牙切齒,忍不住啐道:“這壞貓,它保準給嵇池通風報信去了!”

提起自己的師傅,柳筱筱的神色舒緩,和一旁深仇大恨的封狐形成鮮明對比。她從容地道:“你本就不是鬼差,九尾靈貓大人去叫我師傅有什麼問題嗎?”

話音剛落,門外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之聲。

“柳筱筱——”

十分粗糙的中年男人呼喊之聲。

程朝朝聽到這聲音,皺起了眉頭,“不是,你師傅,怎麼聲音聽起來這麼像一位中年男人?”

柳筱筱推了推她的頭,“什麼我師傅,這是封狐的追兵來了,你們還不快跑?”

*

“柳筱筱,再不開門可就不要怪我們不客氣了!”

四合院的門被哐哐敲著,院子裡忽然颳起了一陣陰沉的風,烏雲短暫遮蔽月亮,

“來了來了,這麼急做什麼。”該來的還是要來,柳筱筱收拾了一下,走到四合院刷著漆的木門旁,吱呀一聲,開啟了一個縫隙。

來人拿著一把三叉戟,穿著一身白袍,往後看去,還有幾位差不多穿著的陰兵小卒。為首的是一位有些肥胖的大叔,抖了抖鬍子,從自己衣袍之間抽出一紙文書。

“封狐可是在你這?”大叔冷著眉頭,掃視向柳筱筱。

柳筱筱打了個哈欠,“羅剎叔,這麼晚了,你來我這就是為了找那隻死狐狸?”

羅剎冷哼一聲,“你若不想被連累,就如實交出他的下落,你這有封狐的靈力痕跡。”

打又打不過,柳筱筱無奈拉開了門,將幾人請了進去,四合院裡空空蕩蕩,封狐和程朝朝早就逃之夭夭。

幾人翻箱倒櫃搜查了一陣,什麼也沒找著。

“哎,我就說我這不會有那隻死狐狸,我師傅和那隻狐狸一向不和,你們也不是不知道。”

柳筱筱端著一壺剛泡好的龍井茶,面上扯著討好的笑,給幾人一人倒了一杯茶。

“這麼晚了,地府還讓你們加班啊。”

一人吹了吹熱茶,嘬了一口,罵道:“誰知道呢?原本我跟著羅大人追捕他,每天九點上班,監管一下他的法力動向,下午五點準時下班,上四休三,這原本可是全地府最好的差事。”

“誰知道這次,六案功曹下了詔令,讓我們今夜無論如何也要將他抓回來。老子的假期啊!”

旁邊的人附和抱怨道:“原本我是要休假帶老婆孩子去鬼市度假的,煩。”

“你說說,他在人間又沒有身份,怎麼能流浪這麼久?從前我聽聞,他好歹也是個養尊處優的少君。我要是他,我就回頭跟東嶽大帝認個錯。”

“哎,你說我們抓他會不會打不過他啊?”

“他從前惹下神明降罰,一身法力盡失,九尾斷了七尾,逃出靈獄牢又自斷一尾,能有什麼威脅?”

“話說,他自斷一尾造成靈獄牢破了個大洞,現在還在修補呢,也不知那地方會不會跑出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幾人一陣唏噓抱怨,又嘬了一口杯底的茗茶,眉頭這才舒展而開。

“丫頭,你這茶喝起來味道不錯啊。”

柳筱筱面上賠著笑臉,實際在心裡淚流滿面。

祖父珍藏的上好龍井茶,她的錢啊。遲早要讓那隻死狐狸還回來!

那邊為首的羅剎掃了一眼抱怨的幾人,大家紛紛噤聲不敢再言。羅剎放下手中的茶杯,眉頭緊鎖,眼神中透出一股嚴肅的氣息:“封狐究竟去哪了?他來過你這,柳筱筱,你以為你那點掩蓋法力的三腳貓功夫能維持多久?”

“茲事體大,事關酆都安危,柳筱筱,這可是你擔待不起的。私藏罪囚,你可知錯?!”

*

程朝朝坐在碩大的狐狸頭頂,看著身下變幻的城市夜景,不由抓緊了封狐的耳朵,揪得封狐頭皮發麻。

“你犯什麼錯了?我們要這麼顛沛流離,連夜逃亡?”

她的聲音在疾風之中快速被吹散。

封狐疾奔於雲海之間,匆忙回應:“飯好吃?——你在說什麼?”

程朝朝拽過封狐耳朵,對他大叫道:“你犯什麼錯了?!!”

封狐耳朵子瞬時嗡嗡的,繼續嘴硬道:“——你什麼?聽不清。”

程朝朝不信邪地再試了一次:“你!犯!什麼!錯!了!”

“聽——不——清——”

程朝朝放棄了抵抗。封狐果然又在騙自己。

*

封狐很快落了地,是那片梧桐林。程朝朝踉蹌著腳步走到那棵樹下。

她仰頭望去,那棵大樹在夜風之中瑟瑟搖擺樹葉,譜成沙啞的低語。

她伸手,輕輕拂過樹上的紅飄帶。

上面的字跡已經在歲月風雨的洗禮下有些模糊,飄帶也有些發白破舊。

“12歲生日快樂。”

“13歲生日快樂。”

“14歲生日快樂。”

是他沒說出口的三年生日快樂。

24歲生日快樂、25歲生日快樂、26歲生日快樂、27歲生日快樂、28歲生日快樂、29歲生日快樂,是他沒能度過的六年生日。

他的生命,終止在23歲那一年。

程朝朝的鼻頭有點酸。

她低頭看向腳下的土地。

那個帶著證據的錄音筆,她知道在哪。

在屬於周越樓的秘密基地。

她一層一層撥開腳下的落葉,一捧一捧刨開堅實的泥土,漸漸的,一個鐵質的大箱子輪廓逐漸出現,是周越樓埋下的時間膠囊。

這是從前陸芸香對他講的故事。偉大的物理學家愛因斯坦在時間膠囊中留下了一封給5000年後人類的信。於是這位母親在樹下,埋下了她的信與思念;而她也並不知曉,自己那個沉默寡言的孩子,在這棵樹下,同樣埋下了他的牽掛與祝福。

程朝朝小心翼翼地開啟那個盒子。

裡面的物品用塑膠袋包裹,密封性很好,還保持著原來該有的樣子。

程朝朝一件件地呈現他們原本的樣貌——

是11歲的周越樓和陸芸香種下這棵樹時拍的合照,他正在小樹的樹幹上刻下身高的劃痕。年少的他嘴角凝著一抹笑,陸芸香也正笑得溫柔。

是19歲那年,以第一名的成績考進A大王牌專業的錄取通知書。

是20歲那年,想要放棄生命之時留下的絕筆信。上面的字跡大部分都被黑筆塗改掉,看不清原來究竟寫下了什麼。

只剩下一句:對不起,媽媽,我愛你。

還有新添的一句:往前看吧,生日快樂。

盒子裡放著許多喵喵的照片,有的在舔毛,有的在拆家,有的在他床上撒潑打滾。

程朝朝11歲那年,他替她養了一隻貓。

盒子裡還放著一盞一模一樣的小夜燈,貓咪狀的。

往下翻去,是一盒盒他親手做的,卻沒有送出的抹茶味大白兔奶糖。

是他買下卻沒能送出手的漂亮娃娃。

是14歲的程朝朝牽著望望在公園遛彎的一張照片——那也是程朝朝唯一和望望的合照。

望望陪伴她的時間太過短暫,她甚至沒來得及為那隻小狗留下一張照片。而分別的時間隔得太久,她都快要忘記那隻小狗胖乎乎圓滾滾的模樣。

她的眼淚,一滴一滴滑落,將照片背面寫著字跡暈染而開:14歲生日快樂,望望一歲快樂。

連望望都有生日快樂,這個人,怎麼從來沒想過自己。

箱子裡還有許多東西,是早就過了保質期變質的胡蘿蔔汁。

他居然想送自己胡蘿蔔汁?所以那天在往世中,他看見周玉遞過來的胡蘿蔔汁,若有所思地問自己:是否喜歡蘿蔔汁?是源於這個?

程朝朝忽然想起她傷了眼睛的那段時間,被家裡人逼著喝了一個月的胡蘿蔔汁。醫生說,她先前就有點夜盲症,在黑夜裡總是看不清東西,可以多喝胡蘿蔔汁補充維生素A改善。

他原來想到了這些。

幾近哽咽,她拿起了箱底所剩無幾的物品。

那支錄音筆。

還有一張是夏茗暗自去做的孕檢DNA檢驗報告——夏茗的孩子並不是秦書耦的。

孩子是那個男人的。

所以周越樓他早就知道,但還是堵上前程,堵上性命,犯蠢似的去找秦書耦對峙。因為除了讓秦書耦親口承認他犯下的罪行,這天底下原沒有留下證據。

如同兒時站在母親面前保護自己的母親,他選擇再一次站了出來,既是為了夏茗,也是為了周玉。

無錯書吧

他是這樣好的一個人啊。

程朝朝本以為這是結束,卻無意瞥見了箱底的秘密。

她流著淚,拿起那張拿了最低分的作文——關於父親的作文。皺皺巴巴,上面用紅筆寫著“偏題”兩個大字,被她扔進垃圾桶的那篇作文。

那時候的程朝朝在紙上寫:

我的父親是一棵梧桐樹,是一棵真的梧桐樹。爸爸媽媽工作很忙,我有很多話想和他們說,他們卻沒有時間聽。我只能在伯父的小花園仰頭看爸爸媽媽種下的那棵梧桐樹,把我的心事說給大樹聽。

仰頭看向樹葉的縫隙,就會覺得樹葉好像一扇窗,縫隙透露出的藍天,是屬於我的一片天地。

大樹紮根於泥土,有堅硬的懷抱,有時候,我會想——

父親的懷抱是像大樹一樣的嗎?

天底下的父親都是像這棵梧桐樹一樣遮風避雨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