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業水平測試通常被稱為高考第一槍，按照傳統安排在高考後一天，也就是6月9日，也就是說6月7日8日上一批高三的12年苦讀宣告結束，9日下一批准高三學生的衝刺年就宣佈開始了。

師太三番四次強調，學業水平測試的等級直接和以後大學的梯次掛鉤——雖然誰也不知道這究竟是制度規定還是危言聳聽，總而言之翰尹是信了，一個星期下來含淚把物化生三科課本讀熟讀爛，用化學老師的話說，就是“看得懂的就融會貫通、舉一反三，看不懂的就死記硬背、呼叫人品”。

下午回到學校，還是一樣的路，還是一樣的校門，但是這個黃昏感覺是那麼的不一樣，校門大開，高三年級的師兄師姐高考完過後就要回家了，平時檢查站在校門口檢查違禁品的學生會不見了，走到宿舍樓下，滿滿的都是一個個水盆，上面放著洗面奶、沐浴露。洗髮水，還有一些悄悄用被單掩蓋著的小零食，貼著“免費送”的小便利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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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樓梯往宿舍走，翰尹莫名地走出了一種宿命感——高三的師姐住在一樓和二樓，是最熱鬧的地方，尖叫聲、歡呼聲、父母的催促聲、行李箱輪子聲，樓梯兩旁全擺滿了盆盆桶桶，父親在前面拎著行李箱和桶，母親在中間抱著涼蓆和床墊，女兒在最後面揹著書包抱著水盆，不同家庭如出一轍……翰尹她們高二在三樓四樓，隔了一層樓板顯得格外冷清，走廊裡三三兩兩的同學趴在欄杆上，目送著高考完的同學離開宿舍樓，也許是永遠離開……

宿舍裡沒人，翰尹不想再聽見樓下離開學校放長假的快樂笑聲，放下行李匆匆就往教室走，越靠近教室歡呼聲越大，教學樓前一排整整齊齊的全是師兄師姐擺出來的筆記本和文具，另一邊是堆積如山的等待清潔阿姨打包賣掉的試卷和教科書，不停地有新搬出來放下的。

伴著“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的廣播音樂往裡走，教學樓中央露天的植物帶更是下起了“試卷雪”，一圈師兄師姐歡呼雀躍著在教學樓頂樓把試卷紛紛揚揚往下灑。一年後的這個時候，我也是高考完解放了的人，那個時候，我一定會大哭一場，捨不得身邊一起奮鬥了兩年的同伴，捨不得佳欣吧？

“林憨憨！你不要走那麼出去哦！”不合時宜的一句話蠻橫地打斷了翰尹漫無邊際的聯想，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薯狗，“你走太出去小心被試卷砸到腦殼，本來就不聰明，砸一下會變得更傻。”本來下意識是要翻個大大的白眼然後不服輸地回敬一句“看來你就是被砸傻的才這麼有經驗”，突然想到薯狗對自已一回到學校就當他陌生人的控訴，翰尹悄悄環顧四周沒有人後，“切”了一聲，大發慈悲地靜靜倚靠在柱子上繼續看“雪”。

“薯狗，你不覺得，這個時候，這個畫面很有宿命感嗎？看著滿天飄下來的試卷，聽見那麼多人告別的聲音，就好像能看見以後的自已。”翰尹依然看著中間的植物帶，聲音不大有點像自言自語，“你看師兄師姐，之前大家都天天都在一起，朝著一樣的目標努力，轉眼間就，額，各奔東西了。”

很久沒有聽到薯狗發出聲音，直到翰尹以為自已的聲音太小他根本沒有聽到準備背起書包直接回教室的時候，薯狗沉沉地說：“真正的好朋友一定還會聯絡的啊。”薯狗似乎是覺得氣壓有點低，“那我們畢業了，林憨憨你還會找我玩嗎？”

“當然會啊！”翰尹不假思索，說完覺得這說得好像小學小盆友的問答，又補充了一句，“我們是好朋友啊！”好吧，現在直接更像幼兒園小盆友了。

“那我們說好了就算畢業以後也要一直是好朋友，不要把我變成陌生人。”薯狗往前走了一步和翰尹並肩，伸出小拇指舉到翰尹跟前，“我們拉勾勾，約定好不許變。”

再濃重的分別氣息都被薯狗孩子氣的行為驅散，翰尹一邊說了“滾”，一邊一手把薯狗的小拇指推開：“你怎麼那麼幼稚啊？你今年幾歲？”

“人家今年剛滿18歲~”萬萬沒想到虎頭虎腦的薯狗有一天會捏著一把嗓子矯揉造作地發出小影片裡的聲音，“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身後的背景音樂再哀傷再煽情都壓不住翰尹想笑的衝動。

“噓！噓！你小聲點！”憋笑憋得直不起腰的翰尹恨不得拿封條膠把薯狗這個顯眼包的嘴巴密封起來，“你看看他們都走出校園了還回頭看見你，哈哈哈哈哈哈哈，顯眼包。”

明明知道自已現在應該回到教室，攤開書本繼續查漏補缺，但是腳步卻不自覺地繞著教學樓走向操場——操場邊一整排的木棉花開得正好，紅豔豔的掛在枝頭，有那麼一兩朵掉在了跑道邊，都被師兄師姐擺到了石椅上擺拍。

恍恍惚惚和薯狗一起繞了操場一圈，兩個人都沒說話，翰尹莫名覺得，看著現在的師兄師姐，就像一年後的自已在拖著行李離開，許許多多擦肩而過的師兄師姐回頭笑看著他們二人，也許師兄師姐也在看一年前的自已，看自已曾經的青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