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窈臉上掛著笑,不是往常那種親和的笑容,而是近乎諂媚將嘴角咧到臉頰兩端。
“我們剛剛正在商討如何從這裡離開,暫時還未想出合適的方法。”
“重新爬回走廊,也不行麼?”
“上面走了一圈,也只有這一條正確的路。你們一路走來,想必也感受到了,只有正確的路才不會陷入幻覺。”
淮芷踱步到孔洞邊,她那雙不含情緒的眼,緩緩掃過眾人,短暫的在靜爭臉上停了半分:“是麼?看來還是隻有試試了。”
出人意料,淮芷直接跳入孔洞中,離她最近的殷有白沒能抓住她,只能見她的身影掛在下方的巖壁上。
三人圍著這方的孔洞,只聽得身後的靜爭一聲怎麼這麼衝動,他也跳進了另一個孔洞中。
謝琦之氣的咒罵一句,平臺上留著的三人也順著靜爭跳下的方向爬了下來。
“阿靜,你怎麼也往下跳。”
舒窈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靜爭沒有抬首看她,專注著下行的路。孔洞頗為陡峭,一個不小心,就會直接掉下去。
在他可視的視線範圍內,除蓮胎下方有塊巨大的石塊外,其餘的地方全是黑黢黢的一團,甚至有什麼東西在其中蠕動著。
“她是陪我下來的,不能讓她一個人!”
謝琦之的聲音已然到他耳側:“你要是受到危險,我們更難辦,跟我們上去吧。”
孔洞對比平臺和下方蓮胎的區域著實幽暗,而靜爭分不出心力來凝結光團照明,只能依靠微弱的光線下行。
正巧光線不充裕,他才能看清楚那些沒有被掩飾過的真容。
他肩膀上的阿寶已默不作聲很久,但顫慄的身體似乎在發出警告。淮芷看向他時,他明白她眼中的含義:他們仍在幻覺中。
不過當他真正看清那三個假人是什麼東西時,心裡的恐慌感佔據了整個頭腦,令他近乎忘記自已正在做什麼,將要做什麼。
他側首看著“謝琦之”,那應該是靈體,因為他的身體近乎透明,只是帶著微弱的光暈,能讓靜爭看清他的輪廓。
他的頭部被紅色的根管塞滿,那些根管還在蠕動著,蜿蜒向下,連線著他的心臟位置。
心臟如同蓮胎一樣,紅色的半透薄膜,包裹著一團正在跳動的東西。
像無骨的蠕蟲,鑽動著,扭曲著。
意識到自已盯著對方看的時間有些久,靜爭一邊胡亂的拼湊出言語,一邊強壓著內心的恐慌繼續下行。
“我出了錢,算你們的僱主,你們聽我的不行麼?”他話吼的很大聲,以掩飾他胸腔裡劇烈的心跳。
“我們陪你。”
“謝琦之”未離去,甚至因為靜爭耽擱了一瞬,另外兩位假人也趕上了他的步伐。他們將靜爭一左一右一下三面包圍,靜爭很難從他們的監視中逃出。
很快他爬到了孔洞的底端,平臺的下方被一根粗壯的紅色根莖連線著,像是經脈一樣在輸送些什麼。
靜爭最是潔癖,雖然他這個優點在西行旅途中已經被整治了不少,但當他看見根莖上有很多黑色的塊狀物附著在上面時,內心是非常的抗拒。
“可以沿著這個根莖,下到蓮胎那裡去。”
“謝琦之”大半個身子被下方的幽光照射到,恢復了正常模樣。
一個平臺只有一個根莖,淮芷比靜爭先進入孔洞,但他並未看見根莖上有淮芷的身影。
其他的平臺高高低低錯落著,直接連進頂部的山岩裡,不知道那些通道又通向哪裡。
他所出的蓮藕平臺在靠近中央的位置,在蓮胎上方不遠處。他雙手雙腿撐在巖壁兩側,竭力彎下腰想把頭探出孔洞外面,看看周圍是否有別的平臺,能讓他跳過去掛著。
可惜視線著實受阻,他不情不願的用手中的靈力絲線,繞緊離他不遠的根莖,借力盪到其上。
他剛用靈力纏上,就感覺有一股強大吸力將他緊緊固定在根莖上。
一條綠色的拋物線從他余光中閃過,他低頭看向自已的肩膀,那裡空空如也!
“阿寶!”他吼叫著,身體無法挪動半分。
阿寶消失在他的視線內,再抬頭時那些假人,像手上長了吸盤一般,很從容的沿著孔洞爬到平臺的底部。
不巧他被盤在根莖上面的朝向,直衝蓮藕平臺,看著三張熟悉又陌生的臉慢慢靠近他,他驚慌的調動靈力,極力掙脫開根莖的束縛。
人在越慌張的時候,擔心的事情越容易成真。靈力不斷的被消耗,反抗未有成效,只能由著三位假人接近自已。
靜爭裝作還未發現異常,關切的發問:“你們手沒被黏住麼?”
首當其衝的“舒窈”不解的發聲:“為什麼會被黏住?”
她這樣說著,靜爭感覺手上變滑了些許。
他的大腦沒有過多的去消化這件事情,一心只想著要跟假人拉開距離,他不斷的向後退著,眼睛一刻不鬆懈的看著眼前的“舒窈”。
“你能看見路麼?就這樣倒著爬?”
“舒窈”嘟囔了一句,她的瞳孔突然放大,眼睛怔怔的看著靜爭的肩膀後,嘴唇顫抖了幾下,未能吐出半個字詞。
靜爭涼意從後背躥起,小心的迴轉頭,看向身後。他身體轉動著,心裡也開始回味起舒窈的表情。
他心間一顫,立馬迴轉視線,因為剛剛“舒窈”最後那一瞬,嘴角微微向上勾起,哪裡是被驚住了無法發聲,明明是奸計得逞的笑容。
他剛回正頭,根莖一陣劇烈的搖晃,一片龐大的陰影將他籠罩。在本身就黑暗的地方,一個能在渾濁視線內再疊加一層幽深的龐然大物,在他身後。
他想再次回頭,卻被喝止。
“別看!”謝琦之越過舒窈的身體,將他從根莖上扯了起來,一把向平臺拋去。
岩石間迴盪著他近乎癲狂的吼叫聲,他被拋到平臺正下方,那裡距離他還有一臂的距離。如果,能依靠兩隻手的臂力撐住孔洞內的兩側巖壁,就能僥倖不被摔成肉泥。
他感覺呼吸在這一瞬都被放慢,看著自已肌肉繃起的手即將觸控到巖壁。
距離還是過遠,只夠半個手掌能伸進去。
完了,他的心裡已然墜落谷底,想象中的墜感並沒有到來,他的手牢牢吸附在巖壁上。他欣喜的借力往上攀爬,保住性命的喜悅幾乎沖淡了他內心的那絲小疑惑:為什麼我的手也能吸附住巖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