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寒隱寺的住持緩步從後方臺階下走上來,身後是枯了枝的參天大樹,小小一座寺廟掩藏其中。
側方的古樹下站著一黑衣男子,眉目清雋如畫,傅淮時聽到後面的聲音緩緩轉頭,他雙手在身前相貼,恭敬地彎腰問候,“住持。”
“施主在這可有參透?”住持走到他身邊站定,眉目間帶著笑意。
傅淮時仰頭望向參天古樹,隨著季末的推移,古樹的枝葉已經敗落,不見往昔翠綠的樣子。
“未曾。”
他參不透這世間緣法,鬧不懂難測的人心,每年秋末冬初之時,寒隱寺閉門接客,而這位客只有一人。
他常跪坐於蒲團之上,耳邊是誦唸的佛經,卻化不掉心中的執念。
“今年得見施主,面相比以往要柔和很多,想來所尋之人已經得到。”
傅淮時腦海裡想起沈惜梔,她的喜怒哀樂都牽動著他的情緒,眉眼間浮起淡淡的笑意,“是,我已經找到她了。”
住持陪他一起眺望遠處的深山,“世間煩惱皆因慾念而生,放不下便飽受煩惱折磨,放得下則坦然寧靜。”
半個月後,傅淮時從寒隱寺下山,初冬的海城風裡裹著溼冷,寧江手臂間搭著黑色大衣,見他踏著鋪滿枯葉的青石臺階走下來,快步迎過去,將大衣披在他身上。
“回去吧。”傅淮時彎腰鑽進後車廂,闊別已久的云溪府逐漸露在眼前,劉嫂端著剛泡好的熱茶走過來,“先生,快喝一杯暖一暖。”
“謝謝劉嫂。”他接過端在手中,“樓上收拾好了嗎?”
“已經弄好了。”劉嫂帶著他往上走,原本他和沈惜梔分居的兩間房被打通,連成一間,玻璃屏風隔出了一大一小兩個房間,擴大了主臥的佔地面積。
日光好時,玻璃屏風受窗臺處的太陽折射散出五顏六色的光芒。
傅淮時看著融合為一的臥室,曾經的黑白灰三色調臥室已經不復蹤影,整體基調沿用了沈惜梔之前法式風裝修。
看起來更有人情味。
“還需要再添點傢俱嗎?”
傅淮時打量一番,視線停頓到衛生間門旁邊的空白牆上,“這裡加一排玻璃櫥櫃。”
“放東西。”
晚間,沈惜梔下戲,回程路上接到了傅淮時的視訊通話,前段日子他在寺廟裡,沈惜梔看著樸素的禪房總是感到怪異。
接通後看到熟悉的裝修風格,又錯愕幾秒,就像第一天知道他跑去寺廟清修時一樣懵。
“你住我房間了嗎?”
傅淮時沒轉動鏡頭,很坦然地嗯了聲,“自已房間住著孤單。”
沈惜梔:“……”
“你那隻寶貝玩偶呢?”
從商場嗨購的狐狸玩偶被他一清早拖上了私人飛機帶回了海城,沈惜梔清晨看著他懷裡夾著狐狸玩偶離開時,表情一言難盡。
“在這。”傅淮時捏著耳朵提起來,小小的螢幕都承載不下那隻狐狸的腦袋。
沈惜梔看著有點醜的玩偶,“傅淮時,我送你一個別的吧。”
這個太醜了。
如果他不說和她很像,她還能忍。
但現在,忍不了。
沒等傅淮時拒絕,沈惜梔切進購物軟體,熟練地找到那隻她觀望很久的玩偶,毫不猶豫下單。
“記得簽收哦。”
*
劇組的拍攝進度加快,自從有了霍青青坐鎮劇組,時不時陰陽怪氣和許知顏拌幾句嘴,其他人感到日子清淨多了。
眼瞧著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許知顏內心急得上火,唯一能夠給她提供傅淮時蹤跡的傅崢明也失去了音訊。
許家每日都在催促,想讓她搭上傅淮時,這樣許家就能夠得到傅崢明的幫助,重新回到海城上流圈。
“有的人快要坐不住咯。”霍青青捧著一杯熱拿鐵咖啡走過來,在許知顏旁邊裝模作樣喝上一口,說:“哎呀,這杯咖啡怎麼不加糖都這麼甜。”
“哦我忘了,原來是因為淮時哥和惜梔姐的愛情太甜了。”
許知顏臉色變得越來越黑,“你以為沈惜梔就是什麼好東西嗎?誰知道她搭上淮時哥是不是圖的利益?”
“她是不是好東西我不清楚,但你不是好東西我很清楚。”霍青青輕哼一聲,路過的沈惜梔:“?”
她什麼時候就不是好東西啦?
她決定裝沒聽見路過,看現在的場景她怕自已進去都要捱罵。
每日的拌嘴一直延續到了臨近劇組收工,許知顏多次打探無果,她連傅淮時一面都沒有見到。
這日,劇組最後一場爆破戲,許知顏聽著道具組和徐嘉譯確定的行走軌跡和爆破點及爆破時間,她手指緊緊地蜷縮在一起,手掌的汗沾溼了手心的紙團。
沈惜梔換好衣服再次和導演組確定流程,戰亂紛飛的年代,滿目瘡痍的城市,流離失所的百姓。
沈惜梔飾演的女主在戰亂中看著男主喪生,她跪坐在地上,周圍是殘破的樓房和炸開的地面,男主血肉模糊的臉側到在她的膝蓋處,女主恨天不公奪走她心愛之人,恨世道無常讓百姓受這流離失所之苦。
最後硝煙四起,身影藏在煙霧中,再也尋找不到。
“快!救護車!”徐嘉譯的怒吼聲從雜亂的劇組裡傳出來,“保鏢呢?快來人!”
人群雜亂擁擠,霍青青手臂都在抖,她幾次撥電話才打通,“淮時哥,你快來,沈惜梔受傷了!”
她聲音裡夾雜著哭腔,涉世未深的女孩子沒遇見過這種場面,臉頰掛淚,只知道跟在徐嘉譯身後走。
李媛從商務車上取了繃帶跑回來,她快速且熟練地包紮好沈惜梔受傷的地方,“救護車還沒過來嗎?”
她吼著轉頭往後看,目光掠過許知顏心虛慘白的臉。
外面響起救護車的拉笛聲,李媛嘗試抱起沈惜梔無果,張煜馳頂著那張血肉模糊的臉,從助理手中接過黑色西裝,披在她的臉頰處,“我來。”
他手臂伸到她的腿彎,巨大的爆炸衝擊力使沈惜梔意識陷入昏迷,手臂垂落在身側,隨著走路,輕輕擺動。
“怎麼回事?”傅淮時臉色陰沉如墨,他垂首翻看著手邊的檢查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