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他便把茶杯放在嘴邊，小口小口地抿著。茶霧撲到他臉上，面目又變得模糊起來。\"業障，在我們那裡叫心魔，\"他忽然開

口，\"很多人說，心魔源於恐懼，其實不然。它源自於慾望和執念。\"

“生死根本，欲為第一。困了要睡，餓了要吃，之後便是金錢，名譽，利益……乃至幸福，都是人生來就有的慾望。

“慾望讓人明白自已想要什麼，需要什麼，促使人生活得更好，但如果慾望過於膨脹，成了執念，便會妨礙人的思維與精神，讓人無法走出，困死於執念，從而產生心魔，業障。”\"業障無處不在，有慾望，它自然會存在。”鍾離微微點頭:“閻下對業障的理解倒是十分深刻。\"

對方苦笑:“深陷其中，自然深刻。”

又是沉默，但片刻後便被申公豹打破:“帝君閣下，您也是存在了幾千年的神明瞭，您有沒有思考過。人，為何要活著呢?”

“我本是一隻尋常的野獸，渾渾噩噩，只知道按照本能活下來的野獸。自從偶然間誕生了靈智，我就在思考，我為何要活著呢?”

\"我沒有親人，沒有想要守護的人，也沒什麼非要實現的願望，我到底為何活著?”

\"我以為，只要繼續活著，總有一天能找到答案。於是我不斷修煉，拼命想要成仙，因為仙人的壽命接近永恆，而我不知道找到答案需要多久，認為壽命越長越好。但我太執若於成仙，以至於忘記了自已的初衷，犯下大錯，落得個業障纏身的下場。\"

“業障最嚴重的時候，我想過自盡，想用這種方式擺脫這樣的苦痛。但我又想，我還沒有找到答案，我一直追尋的答案。我始終沒有弄清楚，自已為何要活著。”

\"帝君閣下，您有答案嗎?您是為何而活著呢?”

鍾離舉著茶杯沉吟片刻，忽地發出極低的笑聲。抬眸，金色眼眸中仍是亙古不變的平和與溫潤:\"閣下應該早就已經有自已的答案了吧，為何還要參照別人的答案呢?”

貓眼石一般的褐黃色眼睛與金眸對上，頓覺醍醐灌頂，心中一片清明。

“吾輩活著，只因，尚未到死去的時辰。”“因為活著，才能與身邊的人相識相知;因為活著，才能體會世間的美好與遺憾;因為活著，才知道，原來自已能夠成為這樣的人，唯有繼續活下去，才能與新的人相識相知，才能品嚐到新的滋味，才能走向新的命運，新的道路。如果死去，這一切，我們都無緣得見。\"\"業障源於執念，但執念再深，也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因過去帶來的痛苦，放棄未來還未見過的一切，不值當。”

這一番話後面的沉默，是被茶杯碰撞的清脆響聲打破的。

“與帝君閣下交談，受益匪淺，謝過閣下指點迷津。”

\"你我緣分所在，無需言謝。\"

\"師父，”有蘇昭悶悶不樂地跟在師父身後，時不時回頭望望，\"真要走得這麼匆忙嗎?”\"不快點走，意識通道再消失，可就不知何時能出現了。\"申公豹步伐不快，卻也沒有絲毫減慢或停下來的意思。

“可不打聲招呼就走了。這也不合禮數啊。我想好好告別，以後大抵也沒機會再見了。”“現在知道講禮數了?傻孩子，哪有那麼多機會好好告別呢?匆忙消失才足常態。別太難過，回家了做杏仁豆腐給你吃，我昨日愉愉進後廚看過做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