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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番外四:百鳥朝鳳

在春晚公佈陣容之後,大家發現某位鴿神又在溜號,紛紛感嘆沒有林夏就好像少了點什麼。

【今年春晚又沒有林夏嗎?】

【她有兩年沒上了吧,之前在忙巡演,今年又要去金色大廳搞新年音樂會。】

【能有這麼大排面,我們民樂也是出息了。】

【害,能去參加的各個都是大佬,全員國家隊。】

【啊不會吧,那今年又沒有林夏的《難忘今宵》了?去年她不在就感覺沒那味了。】

……

音樂之都,金色大廳後臺。

穿著紅色民族禮服的謝宛白在腦子裡把那首練了無數次的曲目又回想了一遍。

她拿著手裡這把相伴多年的嗩吶,驀然想起之前和老師的一次對話:

“老師,這麼重要的場合,讓我上真的可以嗎?”

今年春節林夏會帶著華夏民族交響樂團,在金色大廳舉辦新年音樂會,這個訊息民樂界很早就知道了。

為了能來參加這場音樂會,不少大佬,比如二胡的張雅君老師,竹笛的唐遠喬老師,還放下架子,像新人一樣參加了選拔。

這些謝宛白都不意外,她知道林夏就是有這樣的力量,她也為林夏高興。

讓她意外的是,曲目表裡有一首曲子叫《百鳥朝鳳》,是嗩吶與民族管弦樂團的協奏曲。

當看到這個名字時,她的思緒猛然回到了六年以前,她和林夏相識的那一年。

在林夏退賽的那個下午,謝宛白還記得那天的陽光很好,她曾在窗邊遺憾地和林夏感嘆:“如果世界上能有嗩吶協奏曲就好了。”

哪怕在民樂復興的現在,嗩吶都算是最土的一個,放在民樂團裡都是不相容的樂器流氓,硬是要削掉自已的個性,改造成加鍵嗩吶才融得進去。

加鍵嗩吶她也要學,但謝宛白總覺得這東西更像是它的遠親雙簧管,而不是她記憶中的嗩吶。

六年時間過去,林夏成了世界巨星,而自已也像當初說的那樣,成了華夏第一個嗩吶專業的博士。

她只是沒有想到,當初隨口說出的一句話,念念不忘,竟然真的有了迴響。

第一次聽到老師吹這首嗩吶協奏曲時,謝宛白只覺得眼睛一片模糊,什麼都看不到了,只有耳邊清脆的百鳥鳴叫之聲。

她已經多少年沒哭過了,卻為了這首曲子流下眼淚。

她想起自已從小到大,和嗩吶相伴的二十多年。

她覺得這首曲子就應該讓老師在世界的舞臺演奏出來,讓所有的人都能聽到這百鳥朝鳳的聲音,聽到嗩吶獨特的魅力。

但最後老師卻問她想不想去。

老師說:“世界是你們年輕人的,我吹起來太悲傷啦,這曲子還是朝氣一點好。”

謝宛白只當老師是玩笑,其他樂器獨奏的都是什麼級別的大佬啊,她這種小卡拉米還是別湊熱鬧了吧。

雖然這首曲子她在背後也練了很多很多遍,但代表華夏民樂站在金色大廳,參加新年音樂會什麼的,想想也是不可能。

當然不可能,她這種鹹魚做不到的。

但沒想到最後她真的來了,那些嗩吶界的前輩們和老師一樣選擇了她,讓她帶著未來的希望站在了這裡。

她站在後臺,隱隱約約能聽到前面的樂聲。

開場先演奏了兩國的國歌,果然是官方活動,她有生之年居然能參加到這麼高大上的活動裡了。

在兩首國歌之後,第三首曲子是《春節序曲》,果然是春節限定。在被西洋管絃樂版本洗了多年腦之後,又輪到被民樂版本洗腦了。

民樂版本升了一個Key,明亮的開場就像爆竹一樣響亮,那年味一下子就有了。

哪怕是謝宛白一向不怎麼喜歡的加鍵嗩吶,聽起來都是那麼溫暖。

老師把《百鳥朝鳳》的重任交給了她,自已在樂團裡吹這段solo,朦朦朧朧的,讓謝宛白瞬間有了萬家燈火的感覺。

接下來是《瑤族舞曲》,民樂版本的和西洋管絃真的好不一樣,開頭是張雅君老師在solo吧?憂傷得像是華夏幾千年的鄉愁,但後面的管絃和鳴又有一種極其明亮的感覺。

她總是看到網路上有人說什麼“嗩吶一響,黃金萬兩。不是大悲,就是大喜”。

但在她看來,二胡、竹笛、琵琶……所有民樂都會有這樣的感覺吧?

在刻板印象裡一向含蓄內斂的華夏人,把所有說不出口的喜怒哀樂都寄託在了音樂裡。

謝宛白就這樣放空思緒,靜靜地聽著音樂,直到聽到《撥絃波爾卡》的時候,她笑了出來,這可真是專業對口。

提琴們主業還是拉奏,撥絃撥不太響,但民樂在這方面可太有優勢了,古箏琵琶彈撥樂一大堆,個頂個的響,聽起來熱熱鬧鬧的,還有點可愛。

當聽到這裡時,謝宛白意識到,快要到她上場了。

她帶著嗩吶走到舞臺旁邊,看著指揮台上的林夏,耳邊響起了《印象國樂·大麴》開頭那段沉鬱的旋律。

這是篳篥的獨奏,俗稱管子,來自古龜茲國的樂器,風格很蒼涼,以一種非常自由的節奏吹響。

自由節奏,又是很有華夏特色的東西。

和起源於宮廷的西洋管絃樂不同,華夏音樂在雅樂失傳之後,流行的就是真正的民間音樂了。

在山間地頭,人們當然是想怎麼唱就怎麼唱,想怎麼吹就怎麼吹,和自由的風、自由的野草一樣野蠻生長,也就誕生了自由節奏這種非常為難現代音樂家的東西。

華夏人特有的即興。

按自已的想法隨心所欲地拉長音,再加上一些滑音或者加點花。

她是沒想到林夏會寫這種東西。

在她印象裡,從西方古典音樂體系長大的林夏在音準和節奏上一向很嚴格。

但她偏偏這麼做了。

這段獨奏林夏沒有指揮,給了管子老師充分的發揮空間,她就這樣靜靜聽著,直到二胡合奏才拿起指揮棒,開始指揮。

作為民樂團經常演奏的曲子,對《印象國樂·大麴》謝宛白也很熟悉,她曾聽老師說,曲如其名,這首曲子寫出了華夏之魂,是蒼涼壯闊的歷史沉澱。

開頭自由蒼涼的的篳篥獨奏像是老人的回憶。

華夏文明從一個剛剛學會走路的孩子開始,簡簡單單,隨著樂器的數目不斷增加,文化也越來越豐富。

琵琶之類彈撥樂器的加入又給這個純粹的中原文明帶來了一些西域之聲。

曲子的意境逐漸開朗遼闊,像是到了盛唐。

直到低音笙逐漸晦暗,華夏文明也迎來了一次次的劫難。

而在劫難之後,新笛合奏的聲音為整首大麴增添了一抹亮色,帶來了希望。

新笛是華夏近代受西方樂器影響,以十二平均律的原理改制的竹笛。它的音色不像曲笛或梆笛那樣明亮清脆,而是一種介於簫和西洋長笛之間,較溫厚的音色。

這種改良樂器用在這裡恰到好處。

謝宛白覺得有趣,這曲子靈感來自敦煌古譜,音樂劇首演的時候,復刻了八十多件敦煌莫高窟壁畫上的古樂器,像開頭來自古龜茲國的篳篥獨奏,到箜篌、五絃琵琶、雷公鼓、蓮花琴……

現在又用上了新笛。

真是一場穿越千年的回憶。

在新笛之後,極其明亮的嗩吶合奏一飛沖天,謝宛白看到自已的老師、同學和前輩們在樂團中一起吹響了旋律。

雄雞一唱天下白。

在這段震撼的嗩吶合奏中,謝宛白彷彿聽到了自已的心跳聲,在和他們共振。

他們一起奏響了自已的心聲,她也承載著他們的希冀。

謝宛白看到臺下的外國人瞪大了雙眼,看著臺上這種神奇的樂器發出不可思議的聲音。

這就不可思議了嗎?等會可還是有她的《百鳥朝鳳》呢。

謝宛白深吸一口氣,在《印象國樂·大麴》落下帷幕後,帶著自已的嗩吶走上了臺。

拿著指揮棒的林夏朝她一笑。

謝宛白想,她笑起來還是像當年一樣好看,她們也會像當年一樣,在舞臺上演奏出屬於自已的《百鳥朝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