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每天睡不著會數羊嗎？”她問。

“不會，但我會數其他的事。”

“那你會做什麼？”

“數我人生的錯誤。”他回答道，眼裡退散光芒。

……

幾百年前，人們建起一座通天之塔，彷彿塔建的越高，觸碰神明的距離便越近。

每每凝望，彷彿那通天之塔冥冥之中有股呼喚。

一瞬間，彷彿空間都被扭曲，心靈也遭受通天之塔的擾動。

她晃了晃腦袋，停止從車窗看向它，僅僅片刻，她只覺得自己頭暈噁心。

是那從高塔上的光的問題嗎？她無從而知，從車上的暗的玻璃熒幕中，她只感覺自己深深地無助。

不知從何時起，也許是通天之塔建成的那刻，人們的階級被塔給劃分。塔內人便成為了上層人，塔外人則變成了底層人。這個世界裡

有，原初的塔內的人。

有，嚮往進入塔內卻沒有資格到達的人。

有，成功獲得資格欣然前往的人。

也有，對塔不屑一顧，繼續過著底層生活的人。

她不位於此列，她是取得了資格，但是並不想成為塔內人的人。

但是……她看了眼想要進入通天之塔的父母，強行壓下身體的不適，笑著和他們一同前往塔的方向。

很久以後，他們方才來到通天之塔的腳下。一出車門，那股來自塔的威壓，讓她感覺到深刻的窒息。

彷彿有人在她耳邊訴說了無限苦痛。

所幸哨位發現了她的不適，為她戴上了氧氣面罩，順便輔助她呼吸。

她的父母並沒有感到什麼，對於那一眼望不到天的塔，眼裡僅僅是充滿虔誠。

核驗身份的過程很順利，進入大門的那刻，她便被所看到場景定在原地。那是無比的奢華，周圍的牆壁如黃金塑造一般那裡還鑲嵌著那水晶做的管道，其中彷彿流動著金色流芒。

等到調整過來後，她方才發現遠眺通天之塔的那股呼喚，現在已經更加強烈。

她的父母對她說：“寶貝女兒，你感到那股呼喚了嗎？好像有神明在天上指引我們。”

她皺眉的動作轉瞬即逝，隨即點了點頭。她確確實實感受到了那股呼喚，不過並不是天上。

“收好您們的房間卡，房間卡上的號是28291211，也就是2829層，1211號房，這邊有直達電梯，輸入自己的房間號就好了。”

她接過服務人員遞過的卡，卡上面奇特的金色花紋看上去就如同某種宗教的符文，能吸噬人的靈魂一般。

沒有想這些，她便帶領父母走進電梯，輸入了他們的房間號。電梯關門，隔著水晶的門，她可以看到自己在以一種超高速上升，還沒等她反應，甚至已經到了28291211的門口。她沒有感覺到任何其他感覺，甚至於她都不敢相信自己一瞬間就到了2829層。

到這裡，起碼也是萬米高。

她感到那股呼喚被削弱了，但從她的父母的虔誠的表情來看，並非如此。

彷彿對天空，他們有了更沉醉的崇敬。

她緊忙打斷他們，然後準備依靠所講解的方法，先準備他們的晚餐。按下按鍵，找到想吃的食物，然後選擇自己的口味，那金色流光一閃而逝，想要的食物便從面前出現了。

儘管只是一瞬間，她也捕捉到了那抹金色，心中的疑惑也更深了一分。通天之塔的建立……難道來源於它嗎？

突然，她聽到了通知聲。

“通知，通知，請聽到通知的居民居住在家，不要出門外出，通天之塔正在進行突發事故演練，請各位配合，演習直到下次通知後結束。”

她聽著門口的傳來的聲音，思索片刻，直到她發現不知何時，來自通天之塔的呼喚消失了很久。

“叮咚叮叮叮咚～”

突然而來的急促的門鈴聲，打破了她所有思緒。

她方要開門，父母攔住了她，對她說：“寶貝女兒，演習還沒結束呢，也許就是考驗我們會不會開門，會不會遵守規則呢。”

她的手停滯了半刻，直到心裡有個聲音告訴她說：救救我。

她開啟了門，父母都沒來得及反應。

那是一個少年，但他沒有任何奇特的地方，只是看上去非常虛弱，似乎下一刻都要死去一樣。

他用盡最後的力氣關上了門，然後把自己躲在了櫃子裡，害怕的看著他們。

她想湊近去問問關於他的資訊。

而他見她靠近，那乾裂的嘴唇動了動，吐出幾個字：

“你也是來抓我回去的嗎？”

她愣在原地，伸出的手留在半空中，縮了回去，只是靜靜把一些帶著食物和水的盤子推了過去。

看見了食物，他便大快朵頤起來，就好像，把食物吸進了肚子裡。

直到半夜，演習的通知還沒有宣佈結束。她的父母對她開門的舉止和讓少年進入家裡的舉動很不滿意，她不以為然，一直看著少年到半夜。少年沒有睡覺，她也沒有。少年嘴裡在呢喃，細聽之中似乎在計數。

“你每天睡不著會數羊嗎？”她問。

“不會，但我會數其他的事。”

“那你會做什麼？”

“數我一生的錯誤。”他回答道，眼裡退散光芒。

他手輕輕揮了一下，嘴裡繼續呢喃，聽著少年的呢喃，睏意將她吞噬，不知不覺間便睡著了。

“吶，我想去塔頂。”他說。

他的聲音突然傳來，驚醒了睡著的她。

她看著不再縮成一團的他，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什麼要去，那所謂最接近神的地方。”她的問題帶到了他的耳邊。

“神……嗎……”他喃喃自語，彷彿自嘲的笑了一下。

“你知道嗎……那所謂為神建起的通天之塔……”

“什麼？”

“是神的囚籠……”他說。

他突然笑了笑，遞給她一個東西，那是一枚金色的印記，和房卡上的花紋一模一樣。

“感謝你的晚餐，讓我有了些許力量，或許，等你有權利知曉所有秘密的時候，就能夠來救我了。”他說，語氣和到來時判若兩人。

他離開了她的家，就她像沒來過一樣，只留給她無數的疑惑。

他說的神，究竟是什麼。

為什麼通天之塔是囚籠。

他所留下的印記與房卡一樣，究竟代表了什麼。

呼喚為什麼斷了。

所謂演習背後究竟是什麼。

……

他躲藏在路上，試圖繼續往更高的層數攀登。

3144層……

剛剛擁有的微弱力量轉瞬就被壓制，他躲在一邊，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從他旁邊路過，剛要出來只看到，一雙眼睛死死盯著自己。

“抓到你了。”

“我親愛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