瑩瑩亮光在空中閃爍，遊弋在草叢中，彷彿要把自身最後的光和熱燃盡。

“媽媽，那是什麼。”他揮舞著雙手，向空中抓去，好像抓到了，孱弱的生命在手中閃爍。

“傻孩子，那是螢火蟲。他們散發出光和熱的時間只有幾天，隨後，便再難以尋覓到他們的身影。”

“但這段時間，也是螢火蟲迸發的光芒最閃耀的時刻。”母親摸了摸他的腦袋，和藹地看著他。

“媽媽，我要變成螢火蟲。”

……

應該……只有那些沒經歷過戰爭殘酷的人，才會期待戰爭吧……

有人把戰爭當做藝術，甚至歌頌戰爭，可他們……又怎麼會親自到戰場上了解戰爭的殘酷。

他看到，漫山遍野的屍體，在野火的灼燒中逐漸化為灰燼。

他看到，炮彈墜向地面，將泥土沙塵掀起，化為滿天塵霾。

他看到，戰友受傷，鮮血流淌不停，在他懷裡，心臟停跳。

沒有什麼……比戰爭更讓人痛苦……

他站在焦土上，再一次劫後餘生。這場戰鬥中，他們贏了，但卻沒有任何一個人高興。

戰爭依舊沒有停止，還會有一次次的戰役，更會有更多無窮盡的犧牲。

戰火曾掠過了他的家鄉，將他愛的母親從他身邊奪走。

他在戰壕裡的篝火旁，映著火光，看著手裡的懷錶。懷錶的時針，早已在戰爭中停轉，而秒針，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它還能夠開啟，便已經是一個奇蹟。

懷錶裡，內嵌著一張照片。

是他的母親。

“媽媽……您看到了嗎……您的兒子已經長大到即使上戰場……也可以獨當一面了……”

“媽媽……”他呢喃著，輕輕合上雙目，懷錶被緊緊握在手裡。

……

“空襲，轟炸，找掩體！”

戰友大喊著，轉瞬間被炮火吞沒，身體都被炸碎飛出。

有顆炮彈在他身邊爆炸，意識瞬間轉為空白，耳鳴悠遠而漫長，震盪感，彷彿要將五臟六腑震碎。

我死了嗎……我會見到媽媽嗎……

他的右耳已經再也聽不到聲音，鮮血從嘴角流出，臉上滿是塵土，大腿不能移動，可能也已經骨折。

不知昏迷多久，睜開眼，只看見滿天灰暗色，感知裡，彷彿全身皆已破碎，痛苦難忍。

我們已經失敗了嗎……他想。

努力抬起的頭，看見不知何時，己方的戰壕上，插著的是敵方的旗幟。

可能……他們覺得我死了，他想。這個時候，他也想放棄自己。

都在說……你們這些上戰場的人……難道不怕死嗎。

可是……人不上戰場，難道就不會死嗎……

他支撐起最後的信念，用著雙手用力支撐著爬動，將自己的身軀在焦土上拖動，只希望離那個戰壕更近一點。

很久很久後，他摔進戰壕裡，那聲響，讓駐守的敵軍聽得異常清晰，也都在向發出聲響的這裡趕來。

他左手拿著懷錶，最後看了眼母親。右手拿出了兩顆手雷，用最後的力氣咬開保險。

他鬆開了右手時，敵軍也剛好到來。

他笑了笑。

“媽媽，我將變成螢火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