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星星再三和姚飛,沈安囑咐了不能暴露自己已經甦醒的事情後才放心回家,家中的父母此刻正在幹活,父親在光著上身挑著擔子施肥,母親則在門外納著鞋底。
“哎呦,你不在醫館好好躺著,怎麼回家來了?大夫說還要給你開兩味藥呢,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快就想娘了?”
孫柔放下手中針線站起來與許星星說。
“沒事兒,娘,我覺得可能是招了點兒啥,晚上跨個火盆兒就好了。”
許星星咧著嘴靦腆的說。
蛇人幻境創造的堪比真實世界,許星星的記憶裡甚至都被強塞進去了這兩座村莊的資訊,對蛇人偽裝的父母更是有深厚的感情。
許星星不禁想起一句話。
比摧毀你更可怕的是改變你,讓你心甘情願的加入敵人的陣營,這會比死亡更加折磨人。
孫柔招手喊著遠處農田正在挑糞的許老大。
“兒子回來了,今天吃飯吃早些,讓兒子早早歇息。”
許老大放下擔子看著許星星生龍活虎的樣子也終於放下心。
“我就說咱兒子硬朗,咋可能我打兩下屁股就昏了。”
許老大到水缸處取了瓢水淋到身上衝衝糞味兒,一條不知道是從哪裡弄出來的抹布條搓著身子。
“你還好意思說,一會兒你去把藥取回來,我在家給兒子做頓好吃的,我家星星是不是想吃雞蛋了?娘今天給你炒蔥碎雞蛋吃。”
孫柔說著還寵溺的捏了一下許星星的臉,許星星很不習慣。
雖然記憶被植入了父母的資訊,但他甦醒了現實意識後卻十足的感到陌生。
那是兩股資訊的碰撞相抵抗,終究虛假的戰勝不了真實。
所以眼前的父母許星星看上去甚是彆扭,尤其是那十分唬人的豎瞳,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許星星眼前的人只是蛇人。
“好,那就多放些蔥碎吧娘。”
在許星星被植入的記憶裡這是他最愛吃的菜。
“好,雞蛋我也多打幾個,沈安可是擔心的在那小桌上睡了一陣兒呢,就一直守著你,等會兒炒好雞蛋,你給人家端過去一盤,感情從小培養嘛,你就把人家當成你的小媳婦兒,哈哈,哈哈。”
孫柔說著自己都把自己逗笑了,她很喜歡看兩個小孩臉紅著一起玩兒,而且自己的兒子還能娶到那麼漂亮的小姑娘,當孃的都高興。
“行,那正好有雞蛋,我也去提點兒酒,順手給兒子的藥也拿回來。”
許老大撓著頭伸出手,面朝田野,吹著口哨。
“夫君就是灑脫,什麼時候都不忘記酒,但是最多半斤,凡是多出來一兩,我都給你扔出去澆田裡。”
孫柔語氣不爽,但還是從懷中掏出幾枚錢扔到了許老大的手裡。
許老大受寵若驚,上前直接把許星星擠到一邊兒,用臉上的胡茬蹭著自己親愛的老婆。
“還是柔兒最好,就半斤!肯定不多!”
許老大說的迅速,走的也迅速,似乎是怕孫柔反悔一般,走遠後直接開跑。
許星星看著好遠的許老大怔怔出神,對父親的空白認知此刻出現了第一筆,就是可惜是蛇人,都是虛假的。
太陽不似中午時那麼熱烈了,換算成時間的話,現在應該是下午的四點鐘。
“娘,這鞋底納的小了些吧?您穿都小吧?”
許星星看著孫柔正在拿著的鞋底不由發問。
“不小,也不是給你和你爹的,是給沈安的,她娘納的鞋底不結實,砸成鞋不白廢了,反正是你日後的小媳婦兒,我當婆婆的應該多照顧點兒。”
沈安又開始調侃許星星,這女人就愛看自己兒子正處於少年時期的羞澀。
“娘,別說了,心都開始向著外人了,也沒見你給兒子我納幾雙鞋底。”
可惜許星星已經不是原來的他了,自然不是臉紅沉默去解決調侃。
沈安則不以為意,她將髮絲捋到耳後,針也定在了線團上。
像是要展露自己的寶貝一樣,沈安把許星星招呼到左側,那裡有一隻木箱。
沈安叫許星星蹲下,許星星照做。
好似這是多麼大的秘密,沈安弄的神秘兮兮的,在許星星好奇的目光下,她開啟了木箱。
沒什麼神秘的東西,裡面是一雙又一雙的鞋底,底下還有布,看上去料子不錯。
許星星愣住,似乎是一根什麼弦被撥動了,他不明白這種心裡突然難受的感覺是為什麼。
似乎是微風拂過,吹動了許星星的髮絲,他沒有留頭髮的習慣,爺爺一向給他剪寸頭,前面有幾縷頭髮散下,弄得他額頭癢癢的。
許星星伸手去抓,沈安則站起來將許星星的頭髮散下。
“還有兩個月就秋天了,我給你納了好幾雙鞋底,那兩雙最大的是你爹的,那四雙偏小點的是你的,你年輕,好玩,鞋底磨的比你爹都快,馬上就不能穿草鞋了,我這兩天就能給你趕出來一雙布的。”
孫柔把許星星的頭髮重新紮好,而許星星則是背對著孫柔看著藍天。
“可惜。”許星星喃喃的說。
“你說什麼呢,兒子?”孫柔又拾起了自己的針線,認真的納著沈安的鞋底。
“沒什麼,娘。”
許星星看著天沉默了一會兒。
然後他接著問道。
“娘,你說沒有爹孃的孩子會過的開心嗎?”
孫柔手中針線一頓,她僵硬的抬起頭,眼中的豎瞳看不出情緒。
“你是說……沈安沒有父親過的不開心?”
孫柔又放下針線八卦的問。
許星星無奈的笑。
他差點兒被孫柔的腦回路繞暈。
“沒有,跟人家沈安家沒關係,就是突然想問問。”許星星解釋道。
孫柔低下懷疑的目光隨口回答。
“哦,那我還真不太瞭解,但俗話說的好,有孃的孩子像個寶,沒孃的孩子像根草,肯定是有娘更開心唄,你想想,要是沒有我的話誰會給你納鞋底,誰會又給你炒雞蛋吃呢?”
許星星點頭。
“確實,還是有娘好,娘做菜好吃,我的鞋也肯定是這兩個村子裡最暖和,最結實的!”
許星星把木箱合上,坐在上面。
“就會貧嘴,等你爹回來好好治治你這饞嘴。”
“娘倆”相視一笑。
可能蛇人培養出來的人格是有真感情的。
可能許星星也有一瞬間把這個人格當成了娘。
但終究是可惜了。
許星星無法等到秋天時穿上孫柔一針一線縫製出來的鞋底。
而孫柔也等不到許星星娶沈安的那一天。
蛇人擅長欺詐。
為了欺詐甚至都不惜培養出人格。
到底是人格是蛇人,還是蛇人是蛇人?
可能分不清了,可能也都存在。
但唯一可以證實一點。
蛇人連自己也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