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著！”

見喬娘子要走，雲妃猛地一咕嚕爬起來，眼神中盡是凜然狠絕。

“別走！

我還有事，要拜託娘子……”

一刻後，喬娘子從雲妃手中接過一張巴掌大的四方形紙片塞進袖中。

“拜託娘子去好運賭檔，幫我將這信交給一個叫黑三的人。

那人以前坐過牢獄，臉上有刺青。

另一邊臉還有一條疤痕，不容易認錯……”

喬娘子大袖中的手微微一抖，旋即又恢復如常。

“好， 定不負娘娘所託……”

中午宮中舉行了盛大的端午節宴， 朝廷重臣，後宮嬪妃都到場同慶， 場面甚是宏大隆重。

周衡人生得意自然免不了多喝幾杯，酒一上頭， 便忍不住拉著各位老舊相識把早就想說的話俱說了一遍。

第一個便是他的前大舅哥凌子恭。“南王你說說，婉兒如今會不會後悔當時硬是逼著朕和離？

若不是她把事情做的那樣絕， 那樣胡鬧， 如今這皇后的寶座， 可就是她的了！”

凌子恭並不在意，只笑著點頭。

“陛下說的是，婉兒必然是要後悔。 可這世上卻沒有後悔藥啊……”

凌子恭本為敷衍， 隨口一說。

而周衡一聽此話， 居然當起了真，眉頭一皺沉思片刻，一本正經的道:

“她要真是後悔了，只要她肯向朕低個頭，若是態度誠懇，朕也願意 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原諒。

她總歸是朕的結髮妻子，

更何況， 她還是長順和童兒的母親。

朕其實也有，想把她接進宮來的意思……”

凌子恭聽著目瞪口呆，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應答。

幸好西嶽王 端著酒杯走過來解圍:

“ 陛下，臣敬陛下一杯，恭祝陛下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周衡自然不會推卻臣子的祝福， 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臉色更是緋紅。

看著 相貌驚鴻，才能卓越的西嶽王，周衡不由暗暗有些妒忌，突然想起之前聽說的傳言，便問:

“聽說西嶽王軍中有一位軍師， 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 智謀不在諸葛亮，孫臏之下，可是真的？”

西嶽王哈哈一笑，並不正面回答，只是說:“陛下以為是真就是真，反正臣也當是真的！”

周衡稍一琢磨後，拍桌大笑， 指著西嶽王道:

“好你個西嶽王，果真雞賊！

這是不是叫虛虛實實，實實虛虛，真真假假，如雲如霧？

就讓他們猜去吧哈哈哈哈……”

再幾巡酒過去，周衡越發耳酣臉熱，又拉著心腹幾人誇誇其談起來。

恰好見沈仁盯著舞池裡的舞姬目不轉睛，周衡大方的一指那舞姬道:

“那舞姬名叫芳雅，本是朕看上了的，打算不日 封她為更衣， 既然你喜歡， 那就賞給你吧！”

沈仁素來好色，見周衡如此大方，立刻高興的搓手垂涎。

“知臣心者，永遠是陛下！

既然陛下如此 慷慨，那臣就卻之不恭了！”

周衡大手一揮。

“ 多年的兄弟，朕還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嗎？

你不就那麼點愛好嗎對吧？

同為男人，朕也是理解的，食色性也嘛！

朕如今不也是左擁右抱……”

說著一招手，便有幾個妃嬪蒼蠅一樣黏過來嗡嗡撒嬌賣萌，看的元佑只覺厭惡欲嘔，撇過頭去再也不看。

一想到當年讓周衡這種人有機可乘，害得凌婉受盡折磨，心中更是無法原諒自己，似乎唯有多喝幾杯才能稍稍鬆解。

又是一年端午，大恩寺中香客如織。

凌婉一身素裳，打扮成尋常小家女子，與秦夫人一同擠在人群中緩緩而行。

規規矩矩穿過前幾排的殿宇，彎來彎去最終繞進一間小院。

彼時裡頭孟氏正帶著幾個宮女給兩位皇子皇女佈菜，猛見得外頭人影一晃又避開，心裡便有了數，忙找了個由頭把幾個宮女支開。

片刻之後，凌婉果然走進來。

孟氏忍著激動，平靜的附在長順耳邊說:

“殿下，一會兒您母親會來看殿下和帝姬，殿下千萬不可以掉眼淚。

否則，您母親會不安心的……”

長順一喜，忙咬著嘴唇點了點頭，正要跑出去張望，卻見母親已經 一腳跨了進來！

“娘！”

長順猛地撲進母親懷裡，雖是答應了孟氏在先，可畢竟是孩子家，哪裡又忍得住，瞬息之間便是淚流滿面，打的衣襟全溼。

童兒傻傻愣住，待母親朝她張開懷抱，這才認出是母親，更是一下子哇哇大哭起來。

娘三個摟在一起哭了許久才算是盡了興，漸漸露出笑容來。

凌婉將兩個孩子左右細細打量，發現 兄妹倆個頭都長了不少，且臉色，精氣神似乎比從前還要好，不由露出欣慰之色。

“看來素齋也是養人呢！”

孟氏笑道:“此前我也是怕殿下帝姬營養不夠， 還想著要不要想法子給他們安排些葷食，後來發現並沒有什麼不好，這才放下心來。”

凌婉這才發覺，孟氏倒是比從前清瘦了不少， 想來是 成日操勞這兩個孩子， 辛苦所致。

“這些日子，真是多虧了你，辛苦了……”

孟氏笑笑道:“要說起來， 該是我向小姐道謝才對。

凌家家世顯赫， 卻從來不嫌棄我們這些小門小戶， 一路扶持， 我這份差事， 一般人哪裡謀的上！

更何況， 如今我與這兩個孩子，感情已是很深， 要是一日見不到他們， 恐怕我倒會六神無主呢……”

聽孟氏這樣說，凌婉更覺得無地自容， 神色有些黯淡。

孟氏也是個機敏的，她看出凌婉愧疚，忙安慰她:

“小姐可千萬不要多想！ 我再怎麼喜歡殿下帝姬， 總也抵不過小姐骨肉血親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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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只是沒辦法， 小姐心裡的苦， 我們都知道……”

凌婉苦苦一笑，自嘲道: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了平了這紛擾。

說到底，都是我自個兒找出來的事兒。

真希望老天爺開眼， 不要再讓我們……”

餘下的話自然不能全說，孟氏也只以為是凌婉感慨自己婚姻不順，便又勸:

“事情總會過去的， 小姐還這樣年輕， 又這樣有本事， 何愁以後找不到好的夫家？”

凌婉便不再多說，只是陪著兩個孩子用了午餐，又玩耍了個把時辰，秦夫人便走進院裡來催了。

臨別時，凌婉再三囑咐孟氏:“旁的都不要緊，只是一條， 千萬千萬 不要讓陌生人接近兩個孩子！

哪怕他們再吵，也不要出院落！”

直到孟氏一臉認真的點頭不止，凌婉才放心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