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米塔身穿白色Polo衫配一條米色短褲，整個人看起來幹練十足，元氣滿滿。

剛開啟門，隔壁的時忱意也碰巧開門出來，兩人打了個照面，由於前一晚的鬧劇，兩個人又陷入了短暫的尷尬。

“早啊。”時忱意打破尷尬，率先開了口。

“嗯，早。”米塔見他如此，也自然了許多。

“走吧，我帶你去吃早餐。”時忱意對米塔笑笑，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的臉上，十分乾淨好看。

“好啊。”米塔回以一笑，一樣也是那麼的動人。

兩人並肩下了樓，看到院子裡的花叢裡蹲著一個小小身影。

是小玉。

“小玉，你在看什麼呀？”

兩人走到小玉近前，米塔有些好奇地問小玉。

小玉沒有回答米塔，也沒有抬頭看她和時忱意，依然盯著花枝上的一片葉子，用小手指了指上面。

米塔湊近了去看，仔細看了半天，發現葉片隱蔽處掛著一個綠色的蝶蛹。她和時忱意互相對視了一下，小孩子在觀察大自然，而不再哭著鬧著找媽媽了，這還是挺好的現象的。

“在觀察毛蟲如何破繭成蝶嗎？”米塔微笑著蹲下，輕輕摸了摸小玉的頭。

“媽媽……死了……”

什麼？小玉依舊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蝶蛹，卻說出這樣一句驚人的話。

米塔抬頭再次看向時忱意，滿眼都是不解，時忱意也是微皺著眉頭，對米塔緩緩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懂。

小玉終於不再看蝶蛹，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玻璃罐子，裡面躺著一個蝴蝶屍體，她拿著衝米塔輕輕晃了晃，又小心地放回懷裡。

原來小玉說的媽媽死了，是指蝴蝶。米塔猜測小玉應該在這觀察很多天了，看到蝴蝶媽媽在葉片上產卵，然後卵孵化成毛蟲，毛蟲又吐絲化成蝶蛹，而這個過程中，蝴蝶媽媽短短的壽命早已終結。所以小玉將蝴蝶的屍體收集在玻璃罐子裡，她的語出驚人，也源於此。

想到這裡，米塔鬆了口氣，又摸了摸小玉的頭，安慰道：

“小玉，這是蝴蝶的一生，大多數蝴蝶的壽命都是不長的，在它們產卵後的不久就會迎來終結，但是小毛蟲會破繭成蝶，再次飛舞在花叢中，點綴花叢，為花朵傳播花粉，生命就是這樣迴圈的，這就是自然的交替。”

“所以……我媽媽……也是這樣的……嗎？”

小玉抬起頭，烏黑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米塔，問出一句直擊米塔的話來，令米塔語噎。米塔只能再次看向時忱意，尋求他的幫助。

時忱意也蹲下身子，溫柔地對小玉說：“蝴蝶和人類是不一樣的，所以不能這樣亂想。小玉，你告訴哥哥，你有乖乖吃早飯嗎？”

小玉搖搖頭。

“那就先跟哥哥姐姐去吃早飯好嗎？”時忱意也摸了摸小玉的頭。

小玉想了想，又看了一眼蝶蛹，再看向時忱意的時候，乖巧地點了點頭。

“小玉真乖，快，去洗手。”時忱意再次獎勵似的摸了摸小玉的頭。

“姐姐……幫我……拿著……”

小玉站起來，米塔才發現她懷裡除了裝蝴蝶的玻璃罐子，還有一個小號素描本，小玉將這兩樣東西遞給米塔，然後自己跑開去洗手。遠處剛巧有個在尋她的義工，見她跑來，立刻跟上她帶她去洗手。

“沒想到她還挺信任你的。”時忱意看到小玉遞東西給米塔，有些驚訝，站起身來看著小玉跑遠的身影，伸出手拉起蹲著的米塔。

“這個孩子是怎麼回事呢？她媽媽真的不在了嗎？”米塔牽住時忱意的手站起身子，望著小玉的身影露出擔憂的神色。

“小玉是被遺棄的。”時忱意眸色暗了暗，“她患有自閉症，兩年前被她媽媽遺棄在福利院門口，當時小玉發著高燒，處於昏睡狀態。”

“什麼？！怎麼會有這麼狠心的媽啊！”米塔聽聞無比震驚，剛剛她還以為小玉是孤兒呢。

“我後面找到過那個女人，她是未婚先育，也沒有正經工作，無法撫養好小玉，小玉開始顯露出自閉症症狀後，她的新任男友表現出了嫌棄，要跟她分手，為了自己的生活能有依靠，那個女人就選擇了遺棄小玉。”時忱意說這話的時候，臉色並不好看。

“那你沒有好好教育一下對方嗎？就算小玉有自閉症，但怎麼能對自己的親生骨肉這麼狠心呢！”米塔憤憤不平，小玉的媽媽遺棄她的理由也太過於自私了，也終於明白為什麼小玉會哭著鬧著找媽媽了。

“福利院有很多類似小玉的孩子，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被不負責任的父母遺棄。有些能被我找到，有些我也沒有精力去找，但大多數人，就算找到他們，也只會推卸責任而已。與其把孩子們再送回那樣的父母身邊，不如留在老孟這裡，不僅吃的飽穿的暖，還能接受到教育。”

時忱意說到這裡，略微頓了頓，目光再次望向小玉跑開的方向，說到：

“至於教不教育這些不負責任的父母，有些人的惡是天生的，但有些人的善也是天生的，我不插足大多數人的善惡因果，我只做我自己覺得對的事。”

米塔看著時忱意的側臉，贊同的點點頭。

是啊，在福利院這個地方，最不稀奇的就是這些孩子們失去父母的理由了，時忱意自己也曾是孤兒，但依然因為孟德輝和舒諾營造的良好環境，成長得像現在這樣溫柔堅定，人格健全。

米塔能感覺出來這個福利院充滿人情味，像個溫馨的大家庭，小玉留在這裡，無疑是最好的選擇，也是不幸中的幸運。

“所以，小玉並不知道真相是嗎？”米塔回想起大雨中的小玉，那弱小又執著的身影，是那麼的讓人心生憐憫。

“應該不知道，知道自己被父母遺棄，是很殘忍的一件事。我們只是告訴她，她是被送到這裡治病的，如果可以，大家會將這個真相瞞她一輩子。好在小玉受自閉症影響的程度較輕，生活上也能夠一定程度的自理，之後我會送她去康復中心治療，相信她會好起來的。”

“時忱意，你知道自己是很好的一個人嗎？”米塔側過腦袋，看著時忱意，笑著說出心裡的想法。

“知道啊，你不是正在告訴我嗎？”時忱意也轉頭看著米塔，清澈好看的眸子彎著，兩人含笑看著對方。

這樣的相視下，伴著一縷清風吹過，吹起米塔烏黑的捲髮，也吹動時忱意額前的碎髮，兩人久久望著彼此，竟都沒有收回眼神。